赵谦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议事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萧衍的手。
他的手,冰冷如铁,手背上青筋暴起,显露出主人内心滔天的怒火。
魏家。
魏太后。
那个在萧衍的描述中,一直温婉贤淑,视他如己出的女人。
那个在他母亲早逝后,给了他为数不多温暖的姨母。
竟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难怪。
难怪萧衍会被轻易构陷,难怪会有人能调动京畿禁军,设下那样一个天罗地网。
因为敌人,本就来自皇权的最中心。
“呵呵……哈哈哈!”
萧衍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尽的冰冷和自嘲。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赵谦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同僚,眼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温度。
“皇上的身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谦的身体抖了一下,不敢直视萧衍的眼睛。
“至少……至少有五年了。”
“慢性毒,出自南疆的奇花‘缠丝梦’,无色无味,只会让人渐渐精神萎靡,身体亏空,最终油尽灯枯而亡。”
“太医……太医也全都换成了魏家的人?”萧衍又问。
是,王爷您离京之后,宫中便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凡是不听话的,都……都消失了。”
赵谦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好。”
“好一个魏家。”
“好一个我的好姨母!”
萧衍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眼中的血色,比在战场上厮杀时,还要浓重。
那是龙之逆鳞被触碰后的,毁天灭地的愤怒。
整个大夏王朝,整个江山社稷,都成了他们魏家满足私欲的玩物。
甚至不惜勾结外敌,出卖国土。
这已经不是谋反。
这是叛国!
“王爷……王爷,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您,求您给我一个痛快……”
赵谦涕泪横流,彻底崩溃了。
萧衍冷漠地看着他,缓缓抬起了手。
“李牧。”
“末将在!”
李牧上前一步,声音铿锵。
“念在他我相识一场,给他一个体面。”
“就地正法,厚葬。”
萧衍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是!”
李牧没有丝毫犹豫,抽出腰间的佩刀。
赵谦眼中闪过最后一丝解脱,闭上了眼睛。
刀光一闪,血溅当场。
大厅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但此刻,没有人觉得不适。
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传我命令。”
萧衍转过身,重新坐回主位,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今夜起,清水谷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所有缴获的兵器甲胄,立刻分发下去,伤员立刻救治。”
“张虎,你负责清点所有战利品,尤其是粮草和金银。”
“李牧,你负责收编俘虏,打散重组,我要你在三天之内,让所有新兵形成初步的战斗力!”
“是!”
张虎和李牧齐声应诺,立刻转身出去执行命令。
很快,大厅里只剩下我和萧衍,还有几个核心的亲卫。
萧衍挥了挥手,亲卫们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他脸上的坚冰,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眉头紧锁。
我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轻轻地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别太难过。”
我轻声说。
“我早就该想到的。”
萧衍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先皇沉迷修道,不问朝政,我离京之后,朝中唯一能和魏家抗衡的势力便是我。”
“他们不对我下手,对谁下手?”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如此心狠,如此丧心病狂。”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指魏太后。
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远比被敌人打败,要来得更加刻骨。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前路,已经彻底被堵死了。
我们面对的,是掌控了整个大夏朝廷的庞然大物。
清水谷这点兵力,在他们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萧衍睁开眼,握住了我正在为他按摩的手。
他的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以前,我只想查明真相,洗刷冤屈。”
“但现在,不够了。”
“魏家不除,国无宁日,天下百姓,都将沦为他们卖国求荣的牺牲品。”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震。
我看着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不是复仇的火焰,而是心怀天下的野心和责任。
“既然这天下已经烂到了根子里,那就亲手把它敲碎,再重新建立一个!”
萧衍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蓁蓁,你怕吗?”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笑了。
“怕?”
“我的字典里,早就没有这个字了。”
从我决定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安逸的生活,是要靠自己打出来的。
以前我的目标,是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世外桃源。
但现在我明白了。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只要这个腐朽的王朝还在,只要魏家那样的毒瘤还在,我们就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安宁。
那不如,就换一个天下!
我的空间里,有无穷无尽的粮食,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底气!
好!”
萧衍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从今天起,我们的目标,不再是偏安一隅。”
“养兵,积粮,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
“我要这腐朽的大夏,在我手中,获得新生!”
他的话语,充满了豪情与壮志。
我们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方向。
就在这时,议事大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名负责警戒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
“王爷!夫人!不好了!”
“谷外……谷外来了一队人!”
萧衍眉头一皱:“是溃兵又集结回来了?”
不……不是!”
斥候惊恐地摇头。
“只有一个人!”
“他……他拿着您的令牌,说是您在京城时的旧部,有十万火急的密信要亲自交给您!”
“他还说,再晚一步,整个清水谷,都将有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