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柴房顶上还沾着夜露,我蹲在上面,手里捏着那块萧家玉佩,指腹来回刮着背面那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咒印。
阿骨打坐我旁边,嘴里叼着根草,腮帮子一鼓一鼓,像是在嚼腊肉,其实啥也没有。
“昨夜那几个死人,处理干净了?”我问他。
他点头:“风蝠叼走两具扔进下水道,地蚓把另外三个埋进花坛,影蛛还贴心地撒了层土,种了株蔫头耷脑的月季,看着跟本来就有的一样。”
我嗯了声,把玉佩塞进袖口,顺手摸出黑石贴在掌心。
烫。
系统弹幕立马蹦出来:【阴谋余波未散,疯批值+0.3%】
【当前疯批值:59.1%】
【建议:趁热打铁,再疯一波】
我没理它,把石头收好,抽出腰间那半截锈剑,在屋顶上轻轻敲了两下。
“既然他们爱演,那就让戏更大点。”
阿骨打耳朵一动:“昭哥,又要开演了?”
“不是演。”我咧嘴,“是让他们自己把剧本写好,咱们只负责点头。”
我冲他招招手,他凑近,我把嘴凑到他耳边:“去找城南‘快嘴刘’,就那个在茶楼说书的。告诉他——楚三少爷昨夜一人一剑,斩五傀,定时空,吓得萧家走狗当场尿裤。”
阿骨打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假的。”我笑,“但得说得跟真的一样。细节你随便编,只要别把我写成神仙,也别写得太惨。最好是——看着像个疯子,打起来像个疯子,可每一步都踩在敌人命门上。”
他挠头:“那……要不要提心蛊的事?”
“提个屁。”我敲他脑门,“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在去,就说亲眼看见我一掌拍地,三把刀停在半空,人动不了,眼珠子都转不动。”
阿骨打咧嘴:“这不就是神降那招?”
“你闭嘴。”我低声,“谁说那是我用的?你只说‘楚三少爷抬手,天地都静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想。”
他点头,蹭地跳下屋顶,临走还问:“赏钱给不给?”
“给。”我说,“回头我赏他一袋腊肉。要是传得够广,赏两条。”
他乐了,尾巴一甩,人影一闪就没了。
我蹲在屋顶,盯着远处楚府角门。
半个时辰后,第一波消息就炸了。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路过柴房,一边走一边跟旁边人说:“听说没?楚家三郎昨儿夜里一人干翻五个黑衣人,刀都举到他脖子上了,结果——动不了!”
旁边人不信:“扯吧?那不是个疯子吗?”
“疯?”老头压低声音,“你懂啥?这叫大智若愚!我表弟在府卫当差,亲眼看见的!地上躺仨人,刀举一半,跟被冻住似的!”
我听着,没动。
又过一会儿,两个主妇提着菜篮子从巷口经过。
“听说萧家派人去抓他,反被他吓退了。”
“可不是!我娘家侄女在萧府当丫鬟,说萧少爷回来后脸色发青,手抖得连茶杯都端不住。”
我嘴角抽了抽。
阿骨打这货,编得还挺有模有样。
正想着,他从墙头翻回来,咧着嘴:“成了!快嘴刘一听就来劲,当场改词,现在正说《楚三奇侠传》呢!”
“讲啥?”
“讲你半夜独坐柴房,忽感杀气,掐指一算,知有妖人来袭。你不动声色,布下天罗地网,等敌人破门,你轻描淡写一掌拍地——时空凝滞,五敌皆僵!唯你傲立风中,披发执剑,说了一句:‘我虽疯,但不傻。’”
我翻白眼:“我啥时候说这句了?”
“我说的。”他理直气壮,“观众爱听。”
我懒得骂他,跳下屋顶,拍了拍青袍上的灰。
“走,进城。”
“啊?你不是说要藏几天吗?”
“藏个屁。”我冷笑,“现在就得露脸。风头要接,人设要稳。”
我拄了根捡来的木棍,弯着腰,拖着步子,往城南走。
路上听见不少人议论。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跟同伴说:“楚家三少这事,听着邪乎。若真有那本事,何必装疯?”
他朋友摇头:“你不懂。圣院天才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他天赋不行,只能另辟蹊径。装疯避祸,暗中练剑,古来多少豪杰都这么干。”
我差点笑出声。
再往前,茶楼门口围了一圈人,快嘴刘正说得唾沫横飞:“……只见那楚三少爷,双目泛红,周身煞气冲天!他冷冷一笑,道:‘你们的手,心都烂透了吧?’此言一出,天地变色!”
底下听众哗然。
“这说得也太玄了。”
“可我听说,真有三个人僵在楚府,半个时辰后才缓过来。”
“那不是魔障发作?”
“魔障能定住五个杀手?你魔障一个给我看看。”
我挤在人群后头,听着,没说话。
阿骨打在我旁边小声问:“昭哥,要不要我再放点料?比如你说过‘牵狗的人是谁’那句?”
“不急。”我说,“现在火候刚好。再添油,就成妖言惑众了。”
我转身往回走,路过楚家旁系聚居的巷子。
几个少年坐在门槛上晒太阳。
一个说:“爹说楚昭是废物,连魔法阵都画不全。”
另一个嗤笑:“画不全?那你告诉我,萧家五名暗卫是怎么僵在地上的?府卫都说了,那不是幻术,是实打实的时空禁制!”
“可他不是废柴吗?”
“废柴能一人退敌?我看他是装的。大智若愚,懂不懂?”
我听着,没停步,只顺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腊肉,塞进墙缝。
这是暗号。
阿骨打看见,咧嘴一笑:“舆论入族了。”
我点头。
回府路上,我特意绕到演武场边。
刚拐过角,迎面撞上三长老。
他穿着灰袍,拄着拐杖,眼神一扫我,眉头立刻皱起来。
我立刻换脸,缩着脖子,手一抖,木棍“啪”地掉地上。
“别……别抓我……”我往后退,“我不是故意看见红鞋娘的……她鞋带松了,我不该提醒的……”
他盯着我,眼神冷。
我低着头,手指抠着袖口,一副随时要钻地缝的样子。
正僵着,旁边一个扫地的仆从小声说:“三少爷……听说昨夜在禁林外一人退敌,连萧家的人都不敢近身。”
三长老脚步顿了一下。
没说话。
又看了我一眼,还是那句:“滚回去,别在这丢人。”
语气是狠的,可没叫人押我,也没上报。
我知道,这就算过了。
我捡起木棍,一瘸一拐地走。
刚转过回廊,系统弹幕突然刷屏:
【舆论扩散中,疯批值+0.4%】
【当前疯批值:59.5%】
【群众认知偏移:楚昭=疯但不傻】
【家族态度松动:警惕→观望】
我停下,靠在墙边,摸出黑石。
烫得厉害。
阿骨打凑过来:“昭哥,下一步干啥?”
我盯着石头,轻声说:“等。”
“等啥?”
“等他们自己开始怀疑——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瞎了。”
我收起石头,抬头看了眼天。
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斜劈下来,照在断剑上。
锈迹斑斑的剑身,忽然轻轻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