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背面的环形山阴影深处,隐匿力场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将“星槎”完美地融入了这片亘古死寂的荒凉之中。何雨水与林晚站在月壤之上,身上已换上了这个时代地球的服饰——何雨水是一身素雅的青色棉布旗袍,外罩一件米色针织开衫,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褪去了那非人的神圣光辉,却更添几分东方女子的温婉与神秘;林晚则是一身蓝布工装,扎着两个麻花辫,看上去就像个清秀的学生,只是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眸,偶尔会泄露出一丝不凡。
何雨水最后检查了一遍隐匿力场的稳定性,确保万无一失。她的目光扫过远处那颗蔚蓝色的星球,青金色的瞳孔深处,规则的光晕流转,穿透大气,瞬间捕捉到了星球表面那无数细微的、属于“织网者”监视网络的能量波动。它们如同无形的蛛丝,缠绕着这颗星球,主要集中在几个大陆板块的人口稠密区和一些能量异常点。
“监视很严密,但并非没有空隙。”何雨水空灵的声音直接在林晚脑海中响起,避开了可能存在的声波监听,“它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或者说,在‘筛选’着什么。我们下去之后,尽量融入,不要动用超过常人理解的力量,避免引起它们的警觉。”
林晚紧张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如同普通电子表般的装置——这是何雨水用残留的“可能性”能量为她制作的简易规则感应器,可以在靠近强烈规则异常或危险时发出微弱的震动预警。
“我们怎么下去?”林晚看着遥不可及的地球,有些犯难。她们总不能直接跳下去。
何雨水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晚的手腕。下一刻,林晚只觉得周遭景象猛地模糊、拉长,仿佛被投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隧道,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却又感觉不到任何气流冲击。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令人晕眩的失重感骤然消失,双脚已踏上了坚实而温暖的土地。
清新的、带着泥土和植物芬芳的空气涌入鼻腔,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身上,带着久违的暖意。
她们落在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四周古木参天,藤萝缠绕,脚下是厚厚的落叶。
“这……这就到了?”林晚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山林景象,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轮与月球上所见截然不同的、温暖的太阳。
“短距离物质传输,借助了地球本身的引力场和磁场脉络,消耗不大,也不易被常规手段监测。”何雨水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她的感知已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扩散开来,迅速捕捉着周围的环境信息,并与记忆中关于这个时代、这个地域的知识进行比对。
“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华北京郊的西山附近。”何雨水很快确定了方位,她的目光投向山林深处,“根据‘摇篮’回响提供的最后模糊坐标,以及父亲(步青云)可能选择的隐匿地点……有一个地方,可能性很大。”
“哪里?”林晚好奇地问。
“潭柘寺。”何雨水吐出三个字,眼神悠远,“‘先有潭柘,后有幽州’。那座古刹历史悠久,底蕴深厚,香火鼎盛却又大隐隐于市,其本身的风水地脉也易于汇聚和隐藏一些特殊的气息。父亲若想在此界长久潜伏并等待,那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不再耽搁,沿着山间依稀可辨的小径,向着潭柘寺的方向走去。何雨水收敛了全部非凡气息,步履轻盈,如同一个普通的都市女子来此郊游踏青。林晚则跟在她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完全真实、充满了烟火人间的山林景象,与她记忆中那个被信息污染和规则破碎笼罩的末世地球截然不同。
越是靠近潭柘寺,何雨水心中那股微妙的感应就越是清晰。并非直接的“源火之钥”共鸣,而是一种……淡淡的、仿佛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与“摇篮”同源的规则余韵,萦绕在那片古刹所在的山谷之中。
同时,她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些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监视“蛛丝”。它们如同电子幽灵,徘徊在寺庙周围的空域,扫描着进出的人流,但似乎对寺庙本身内部,存在着某种……“回避”或者说“干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干扰着这些监视网络的完全渗透。
“果然有古怪。”何雨水心中暗道。
来到潭柘寺山门前,只见古刹巍峨,松柏森森,香客游人络绎不绝,钟磬梵唱之声悠扬传来,一派祥和景象。但何雨水青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她能“看”到,在那朱红的墙壁、古老的殿宇之上,隐隐流淌着一层极其淡薄、却坚韧无比的青金色光晕,与她和“归乡”巨树的力量同源,正是这层光晕,在悄然抵御并混淆着外界的窥探。
是父亲留下的守护力量?还是……其他什么?
她不动声色,买了香烛,与林晚一同随着人流走进寺内。她看似随意地游览,实则感知全开,仔细探查着寺内每一寸土地,每一尊佛像,每一缕气息。
大雄宝殿、毗卢阁、梨树院……她一一走过,感知到的只有纯粹的佛门愿力与历史沉淀,并未发现步青云或“源火之钥”的明确痕迹。那层守护光晕似乎遍布整个寺院,却找不到其源头。
就在她们走到寺院后部,一处相对僻静的、名为“龙王殿”的偏殿附近时,林晚手腕上的规则感应器,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震动!
“雨水小姐!”林晚立刻低声提醒,指向那座看起来有些年久失修、香火稀疏的龙王殿。
何雨水目光一凝,感知瞬间聚焦于那座偏殿。果然!在这里,那层守护光晕明显更加浓郁一些,而且,殿内似乎存在着一处极其隐晦的、几乎与周围空间规则完全融为一体的……“信息褶皱”!
就像是一本书页中被巧妙粘合起来的一页,不仔细探查,根本无法发现其存在。
两人对视一眼,迈步走入龙王殿。殿内光线昏暗,供奉着龙王塑像,香案上积着薄薄的灰尘,显然少有人来。何雨水径直走到殿内最深处的一面墙壁前,这面墙壁上绘制着模糊的壁画,内容似乎是龙王行云布雨的场景。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壁画上龙王手中那颗模糊的宝珠,青金色的微光在指尖一闪而逝。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那面墙壁上的壁画仿佛活了过来,色彩流转,那龙王手中的宝珠骤然亮起微光,投射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光门!光门之后,并非墙壁,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石阶!
找到了!
何雨水没有丝毫犹豫,拉着林晚,一步踏入光门之中。光门在她们身后悄无声息地闭合,墙壁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石阶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处。两侧是冰冷的石壁,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并非任何一种已知地球文字的奇异符文,这些符文散发着微光,与潭柘寺整体的守护光晕同源,似乎在维持着这条秘密通道的稳定。
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间宽敞的石室。
石室中央,没有想象中的珍宝或仪器,只有一张简单的石床,石床上,盘膝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们,身形挺拔,穿着一身早已褪色、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的灰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如山岳般沉稳、又如古井般深邃的感觉。
何雨水的心跳,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能从那个背影上,感受到一股无比熟悉、却又带着遥远距离的血脉共鸣!
是父亲!步青云!他真的还活着!
然而,当她快步绕到石床前方,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确实是一张与记忆中父亲步青云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庞,但却更加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许岁,面容俊朗,线条刚毅,双眼紧闭,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定境之中。他的脸色红润,呼吸悠长,身体机能完好,但整个人的意识,却仿佛沉入了无底深渊,没有丝毫外泄的波动。
这并非衰老或濒死,而是一种……自我封存?或者说,一种为了保存某种东西而主动陷入的、近乎永恒的沉眠?
在他的双手之间,捧着一团拳头大小、不断变幻着形态、内部仿佛有金色火焰在静静燃烧的……光!
那光芒温暖而内敛,散发着最本初的“定义”与“创造”的气息,与何雨水在“归乡”感应到的、何雨柱火种中蕴含的“可能性”截然不同,更加偏向于“存在”与“根基”!
源火之钥!第二把钥匙!
它就在这里,被步青云(或者说,步青云的化身)以自身为容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父亲……”何雨水轻声呼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亲人,却又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步青云身体的刹那——
异变陡生!
步青云怀中那团“源火之钥”的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意念,并非来自步青云本身,而是从那钥匙之中爆发出来,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骤然苏醒!
与此同时,整个石室,乃至整个潭柘寺地底,那遍布各处的青金色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强大的排斥与封印之力,如同苏醒的守护法阵,向着何雨水和林晚碾压而来!
并非敌意,更像是一种……考验!一种对来者身份和资格的确认!
一个苍老、威严、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宏大声音,直接在何雨水和林晚的灵魂深处炸响:
“后来者……”
“欲承‘源火’……”
“先证汝心!”
“示汝……存在之根!述汝……归来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