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拿起一张上好的黑貂皮,用手指捻了捻皮毛,目光沉静。
他经历过太多的起落,心态远比袁绍平稳。
“续儿,你看这貂皮,在我们看来已是极品,但若与西域乃至更西之地的奇珍异兽皮毛相比,或许就寻常了。”
他放下貂皮,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颜良能成功,说明路是通的。
我们有何?我们有经营皮货的经验,有辨别皮草的眼力,有在北地往来的人脉。
西域诸国、草原部落,同样需要御寒之物,也出产珍稀皮草。
我们为何不能将中原的皮货卖过去,再将西域乃至更西的珍稀皮毛贩回来?”
他的思路清晰而直接,立足于自身现有的资源和优势。
“立刻盘点所有库存,将中等以下的皮货尽快出手,回笼资金。
同时,派人去北边,联系旧部,看能否收到更多上等皮货,特别是那些耐长途运输的。
我们也要去西域,但不是盲目跟风,是做我们熟悉的生意。”
公孙瓒的眼中,闪烁着白马将军特有的果决与凌厉。
战场转向商路,他依然要做那个主动出击的人。
刘璋的蜀中药铺。
刘璋的反应则带着几分谨慎。
他的药铺不大,但药材地道,尤其是有不少川蜀地区的特色草药。
他听着店里伙计兴奋地描述颜良商队的盛况,手里无意识地搓着一根晒干的川贝母。
“西域……那么远啊……”
他喃喃自语,眉头微蹙,
“听说那里干燥炎热,与蜀中气候大不相同,我这身子骨,不知受不受得了。”
他对财富的渴望,并没有袁绍、张飞那么强烈,更多是一种随波逐流的无奈和被氛围裹挟的不安。
但颜良的成功,又确实让他心动。
守着这间小药铺,终究无甚成就,若能……若能像颜良那样……
他想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既然大家都去,那……那我也去看看好了。”
他没什么雄才大略,也没什么独特门路,只能想到自己最熟悉的东西。
“去,联系一下巴蜀来的药农,看看能不能多收些黄连、天麻、川芎……对了,还有蜀锦,也带上几匹试试。
西域人,总会生病吧?或许……或许会喜欢我们的药材和绸缎?”
他的筹备,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摸索,只是一次小心翼翼的尝试。
开封城外运河码头。
蔡瑁和蒯越的选择,则显得另辟蹊径,眼光更为长远。
两人没有挤在人群中去羡慕颜良,而是相约来到了开封城外的运河码头。
巨大的漕船、来往的货船、忙碌的力夫,构成了一幅充满活力的画卷。
“德珪兄,颜良之成功,足证西域有利可图。
然陆路艰难,损耗必大,且竞争者众。”
蒯越捋着胡须,目光深邃。
蔡瑁点头,他身材微胖,但眼神精明:
“异度所言极是。
陆路已有颜良开路,公孙瓒、袁本初等人必然蜂拥而至。
我等若再走此路,难免陷入纷争。”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
“你可还记得,前次进宫探望姝儿(蔡姝,刘复妃嫔之一),她曾无意间提及,陛下在与后宫闲谈时曾说,
通往西方富庶之地,并非只有一条陆上丝路,更有广阔海路,谓之‘海上丝绸之路’,其利更厚,所能抵达之地更远。”
蒯越眼中精光一闪:
“哦?陛下竟有如此之言?可是指交州、广州以南之海路?难道可通身毒(印度)、大秦(罗马)?”
“正是!”
蔡瑁语气肯定,
“陛下学识渊博,见识非凡,所言定然不虚。
陆路有吕绮玲都护府镇守,渐趋安稳。
但这海路……尚属空白!
若能打通荆襄—交州—西域的海陆联运转运,甚至直接扬帆海外,其利岂是颜良陆路贩运可比?”
两人越说越兴奋。
他们出身荆州,对水运本就熟悉,家族中亦有经营船运的底子。
颜良的成功,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启示,指引他们走向一条更具潜力、竞争也更少的赛道。
“立刻派人南下,勘察交州、广州等地港口、航线、货物!
我等要组建的,不是驼队,是船队!”
蔡瑁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条依托水运,连接东西的庞大商业构想,在他们心中初步成型。
皇宫,御书房。
与外界的喧嚣和躁动不同,御书房内一片宁静。
皇帝刘复穿着一身舒适的常服,正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西域及更西的广袤区域。
戏志才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陛下。”
刘复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舆图上的西域,笑道:
“志才,听到了吗?开封城快被颜良带回来的宝贝点燃了。”
戏志才脸上也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微笑:
“回陛下,臣听到了。如今街头巷尾,议论皆是西域商路,颜良俨然已成榜样。
袁本初、刘玄德、公孙伯圭等人,据闻都已心动,开始筹措西行之事了。”
“呵呵,好,甚好。”
刘复转过身,走到书案后坐下,端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
“颜良这次,可是出了大风头了。他带回来的财富,怕是比他实际该得的,多了五倍不止吧?”
戏志才含笑点头:
“陛下明鉴。
若无朝廷暗中助力,西域都护府优先采购其货物、提供便利、减免部分税赋,甚至派兵护送关键路段,他颜良纵然有些本事,也绝难有今日之轰动效果。
其所得,至多不过如今的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
原来,颜良的巨大成功,背后竟有刘复和戏志才这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
目的,就是树立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标杆,一个活生生的财富神话。
以此吸引更多有能力、有野心、有资源的人,将目光投向西域,投向那条古老的丝绸之路。
“水不激不跃,人不激不奋。”
刘复淡淡道,
“仅靠朝廷之力经营西域,耗资巨大,且难以面面俱到。
唯有让利于民,激发民间活力,使商贾自发地将财富、人力、物资输往西域,才能真正让那片土地活起来,牢牢绑在我大宋的战车之上。
颜良,就是朕抛出去的那块香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