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匹诺康尼,“黄金的时刻”。
霓虹依旧流转,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但列车组成员的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时间不等人,尤其是在爱丽丝的梦境仍在持续扩张的当下,即便速度已减缓,危机并未解除。
“要等其他人一起吗?”
星向同伴们问道,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瓦尔特·杨、姬子、三月七,以及安静伫立在一旁,一直没有插话的流萤。
情况不容乐观。
星期日和砂金不知为何,至今还未返回汇合。
知更鸟需要去协调家族内部因梦境持续异动而产生的诸多纷乱事宜。
而加拉赫,作为流梦礁事实上的守护者,在他最后的时刻……更需要维持那片失落之地脆弱的平衡,无法抽身。
眼下能够立刻投入行动的,确实只有他们几人。
流萤沉吟片刻,银色的发丝在梦境都市变幻的光线下泛着柔和而冷静的光泽。
她分析道,声音清晰而理性:“最好能让那位忆者同行……黑天鹅小姐对忆质的理解远超我们,有她指引,在梦境中行动会安全很多,也能更快找到核心。”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星,带着一种基于事实的考量。
“至于其他人……这里只有星你和爱丽丝女士建立了深厚的羁绊。那个以她潜意识为蓝本诞生的镜像,从根本上说,并不会真正伤害你。”
“而若是在一位令使的、并且已然失控的梦境中,除了专精此道的忆者外,其他人能提供的直接帮助确实有限,甚至可能因为不了解内在规则而陷入不必要的危险,反而成为负担。”
姬子赞同地点了点头,“流萤小姐分析得很对。分工协作是最高效的方式。”
她看向星,迅速做出决断,“我会立刻联系黑天鹅女士,向她说明情况的紧迫性和‘柴郡猫’提供的坐标,请她与你一同从那个定位的薄弱点再次进入梦境。”
“有她的专业指引,你在里面行动会更安全,也更有可能找到爱丽丝的核心意识,帮助她对抗那个镜像,或者找到唤醒她的关键。”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瓦尔特·杨和三月七,布置外部任务:“而我们,则去与‘家族’进行交涉。即便星期日先生暂时不在,我们也要尝试利用现有的关系和情报,从外部对那片扩张的梦境施加一些压力或制造干扰。”
“哪怕只能分散那个镜像一点点注意力,也能为你们在内部的行动创造宝贵的机会和空间。”
“加油啊,星!”三月七握紧拳头,粉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毫无保留的鼓励和信任,“一定要把爱丽丝从那家伙手里带出来!我们都等着你们平安回来!”
星感受着来自同伴们坚实有力的支持与沉甸甸的信任,胸腔中被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填满。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再次低头确认终端上那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坐标,将“柴郡猫”提供的复杂星图和数据细节牢牢刻印在脑海中。
行动方针已定,目标明确。剩下的,就是毫不犹豫地执行。
---
与此同时,在那片由渴望、记忆与庞大忆质共同交织构筑的梦境深处——
“如果这就是你最终的决定……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镜像的“爱丽丝”面色平静无波,对于本体那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斩钉截铁的拒绝,她既没有流露出愤怒,也没有进行任何嘲讽。
只是用一种平淡到近乎漠然的语气回应着,仿佛这个答案早已在她的运算结果之中,激不起半分涟漪。
然而,在那双与本体一般无二的冰蓝色眼眸最深处,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飞快地掠过,像是惋惜,又像是某种下定决心的决绝,但这一切都被她完美地收敛起来。
“如果你坚信,只要不沉溺于此地的美好,不断向前,就能避免重蹈覆辙,就能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
她轻轻地说着,话语如同梦中的低语,带着一种飘忽不定的意味,“那么,不妨……亲眼看看这个吧。”
镜像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弯了弯,勾勒出一个混合着些许无奈与明显厌烦的弧度。
显然,动用接下来的手段并非她的首选,甚至可能是她潜意识里不愿动用的底牌。
“之前,你不是一直对温德兰……对我们故乡,那所谓的‘最后结局’,很是在意吗?”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如同具有魔力的咒文,带着一种引人坠入未知深渊的磁性。
她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张。霎时间,周围原本只是缓缓流淌的浓郁忆质,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以前所未有的剧烈姿态疯狂翻涌起来!
不再是温和的潮汐,而是化作了风暴降临前咆哮的怒海,带着令人心悸的不安与压迫感。
无数记忆的碎片被无形的力量强行从梦境的各个角落撕扯、汇聚、压缩到她掌心之上,那些碎片的色彩迅速变得暗沉、污浊,仿佛承载了远超负荷的悲伤、痛苦与彻底的绝望。
“那段记忆……我所打捞上来的,最为完整、也最为……残酷的一段记忆。”
镜像的声音在忆质风暴的呼啸中显得有些失真和缥缈,却依旧字字清晰地、如同冰锥般刺入爱丽丝的意识深处。
“就让你亲自品尝一下吧。用你的灵魂,去感受,去衡量。看看你誓要守护的、拒绝梦境也要坚持的‘前行’道路前方,最终等待着的,究竟是何等冰冷、何等绝望的……终末。”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被压缩到极致、内部仿佛有无数冤魂哀嚎与文明悲鸣在沸腾的记忆洪流,如同终于冲垮了堤坝的灭世洪水,不再有任何保留,朝着爱丽丝的意识体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旁观碎片化的画面,不再是捕捉零星的只言片语。
这股力量的目的,是要将她彻底地、完整地拖入那段被厚重历史尘埃所掩埋的、属于温德兰遗民的、最后时刻的景象之中,让她亲身体验那终归于无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