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过于诡异,星期日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此,背后必然有复杂的原因。
但星此刻来不及深思这背后的曲折,当务之急是先将人从这痛苦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她快步上前,忽略掉那纯白环境带来的微妙不适感,伸手去解那些紧紧缠绕在星期日身躯上的粗糙金属锁链。
锁链异常冰冷,触手时能感到刺骨的寒意,其材质也沉重无比,缠绕的方式更是复杂而紧实,仿佛打结者带着某种泄愤或绝对控制的意图。
星蹙着眉,耐着性子,手指用力抠扯着冰冷的金属环扣,费了不少力气,才终于将那些令人窒息的束缚一一解开。
“哐当——”最后一截锁链沉重地掉落在地,在纯白的地板上发出突兀的声响。
失去了锁链的强行拉扯,星期日修长而略显单薄的身体立刻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向下滑落。
星赶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失去平衡的身体,避免他直接摔倒在地。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他背靠着纯白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板上。
星期日低垂着头,白色的发丝凌乱地遮住了部分面容,依旧毫无意识。
“喂,醒醒?”星单膝跪在他面前,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侧脸,试图用物理刺激唤醒他。
指尖传来的皮肤触感是温热的,证明生命体征尚存,但他却像一尊精致的、失去了灵魂的人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紧闭着双眼,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他还在呼吸。
如果放在平时,在匹诺康尼光鲜亮丽的场合下,面对这样一个毫无防备、甚至因为昏迷而显得有几分脆弱,还顶着一对看起来就手感极佳、毛茸茸的耳羽的星期日,星恐怕很难完全抑制住内心那股蠢蠢欲动的、带着点恶作剧性质的冲动。
——想要伸手rua一把那对看起来就很好摸的耳羽。
这个念头,在她第一次于盛会之星见到这位气质独特的家主时,就曾隐隐浮现过。
但此刻,完全不同。
刚刚才从那片承载着文明终末景象与无尽悲恸回响的黑暗回廊中穿行而来,亲眼“目睹”了爱丽丝记忆中那惨烈到极致、充满牺牲与毁灭的绝望,她的心情沉重得像被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在心底。
那点微不足道的、属于和平时期的顽皮念头,早已被冲刷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对眼前这一切的深深茫然。
见拍打没有效果,星暂时放弃了立刻唤醒他的尝试。
她站起身,将注意力从星期日身上移开,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个纯白得令人心慌的房间。
至于星期日?反正和他又不熟,就让他先这么靠着墙坐在地上,等他自己慢慢醒过来吧。
为什么不把他挪到旁边那张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单人床上?
拜托,这房间怎么看都应该是属于爱丽丝的领域,以星的认知,她可不会随便允许一个算不上熟人的、身份复杂的男人睡在爱丽丝的床上——哪怕只是在梦里。
那张床,留给自己躺还差不多。这个念头理所当然地闪过。
抛开那过于纯粹、以至于白得毫无层次、让人有些眼晕的色彩不谈,这个房间的布局,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卧室该有的样子。
书桌、衣柜、书架、一张铺着同样纯白床单的单人床,家具一应俱全,功能分区明确。
只是它们同样是由纯粹的白色构成,与墙壁、地板的光泽和质感几乎完全融为一体,若不集中注意力仔细分辨轮廓,几乎难以察觉它们的存在感。
除了她进来的那个散发着稳定白光的门形入口之外,四周的墙壁光滑完整,再看不到任何类似窗户或其他门扉的出口。
整个空间封闭得令人窒息,像一个完美无瑕却又无比压抑的牢笼。
接下来要做什么?星环顾四周,思绪有些混乱。
爱丽丝梦境的核心,为何会是一个囚禁着星期日的、纯白到极致的房间?这与他何干?与温德兰的过去何干?太不合常理了。
她走到那张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书桌前,尝试着拉动抽屉,指尖触感光滑冰凉,但抽屉却被牢牢锁住,或者说,仿佛与桌子本身是一个整体,纹丝不动。
她又转向那个白色的衣柜,用力拉了拉柜门,同样无法打开。
这些家具似乎不仅仅是白色的摆设,更像是在某种规则的限制下,被动地、坚决地拒绝着任何形式的探索与窥视。
看来,唯一可能提供线索的,只剩下那个书架了。星将希望寄托于此。
书架同样是纯粹的白色,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些厚度不一的书籍。
她走过去,随手从中间抽出了几本翻看,然而,心却随之沉了下去。
书页是白的,但上面印着的文字却是扭曲而陌生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语言体系和奇异的符号组合,完全无法理解其含义,连蒙带猜都做不到。
“嘛,也是……”她有些泄气地将书塞回原处,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爱丽丝记忆里的书,当然应该是用她故乡温德兰的语言写的才对。我看不懂才是正常的。”
这样一来,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她被彻底困在了这个纯白、封闭、无声的房间里,身边只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敌友难分的“俘虏”,面对着一堆如同天书般的文字,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就在她感到一筹莫展,几乎要被这片纯粹、空洞、毫无生气的白色逼得心烦意乱时,身后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带着明显痛苦之色的低低呻吟。
星猛地回头。
只见靠坐在纯白墙边的星期日,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挣扎着要破茧的蝶。
那双总是蕴含着温和笑意与不易接近的疏离感的金橙色眼眸,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他的眼神充满了迷茫与深深的虚弱,焦距涣散,仿佛刚从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尚未完全分清梦境与现实。
他的目光茫然地扫过周围那令人不适的纯白环境,最终,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重新凝聚起来的警惕,落在了站在房间中央、正回望着他的星的身上。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