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脸色涨红,很是不服,
“卫军门,辽河是前线,义锦松都是前线,您的后防在哪里?”
卫时觉眨眨眼,“你在质问我?”
袁崇焕一愣,连忙躬身,“下官不敢,心不齐则战不一。”
卫时觉轻蔑点头,“你这说话的语气很熟悉,以退为进,名为恭敬,实为栽赃,不愧是孙师傅的学生。来人,摘掉袁崇焕乌纱,遣回…”
“等等!”孙承宗立刻出言阻止,“一辞,好好说话。”
孙承宗顺带恼怒看了一眼袁崇焕,你怎么还在找死。
卫时觉给帝师面子,轻咳一声,端正坐直,“本官卫时觉,总理关外军务,协理登莱、辽南军务,大明皇帝在上,阁臣督师在前,关外一切军务由本官提督。
战争是为了杀敌,是为了赢。杀敌即杀人,什么是赢?本官认为,花最短的时间,用最少的人数,耗最少的钱粮杀敌,即为赢。
战争更是一本账,本官购买300万两物资提供辽西,很清楚这笔账是怎么回事,没错,本官的官职是钱粮换来的。
提供物资可以获取官职,那消耗物资,也可以获取官职,还可以笼络人心,若你花销物资对战争有用,那本官允许你花销、允许你笼络。
若你的花销对战争毫无用处,为了花销而花销,为了笼络而笼络,那你就是叛国,那你就是权争,那你就是打着为国的幌子钻营,一切为了自身官职,此乃大逆之臣…”
“一辞!”孙承宗大吼一声,头疼不已,就说要遭。
卫时觉不为所动,继续大声道,“袁崇焕,执意靡费一半物资修城,要么蠢,要么坏,这里不要蠢人,若是坏人,请去对面。谁敢在我这里党争,谁敢在我这里权争,谁敢在我这里钻营,必须滚蛋,来人,摘掉袁崇焕乌纱,扔回山海关。”
门口进来两个部曲,立刻摘掉袁崇焕的冠帽,拖着向外。
袁崇焕到门口才回过神,没想到师弟下手如此快,本性犯了,顿时挣扎大叫,“卫时觉,你在忤逆,你这个莽夫…”
孙承宗捏捏眉心,袁崇焕的小心思孙承宗也懂,以前能利用一下他梳理钱粮的才能,当下显得格外愚蠢。
偏偏袁崇焕还是个犟种,嘴皮子再硬,遇上‘一刀斩’的将军也没用,没杀你很客气了。
大帐鸦雀无声,将官第一次领教卫时觉的强势,都有点后怕。
卫时觉再次大声道,“辽西的战略不一样,我就是战略,哪里能杀人,哪里就有战斗,哪里能破敌,哪里就有战斗,坐在五百里外,哪个蠢货教我作战,我就教他做人,明日都去辽河,长眼睛看看前线,再告诉我什么叫战争。”
大帐安静三息,将官才躬身,“下官\/末将领命!”
卫时觉点点头落座,“诸位,袁崇焕很早跟着孙师傅学习,学的是宣大边镇那一套,右翼面对土默特,与左翼对敌完全不同,筑城在辽西只会拖后腿。
袁崇焕三年前中进士,现在已经是实权兵备道了,一年前代表兵部巡视山海。他有什么才能?袁崇焕最出名的一句话:只要能给我足够的兵马钱粮,我一个人就可以镇守山海关。
瞧瞧这是什么屁话,给一条狗足够的钱粮,它也能守住山海关,给卫某足够的钱粮,卫某还能统治世界呢。
就这一屁话,兵部夸他有边事才能,因为兵部尚书是东林张鹤鸣,还因为他是帝师的学生,士林互相吹捧是个臭毛病。
孙师傅是蓟辽、天津、登莱、辽南督师,别的地方卫某管不着,辽镇我说了算,输赢我来交代孙师傅。”
众人瞥了一眼孙承宗,低头不敢插嘴。
孙承宗深吸一口气,“一辞,就因为他对人说你是师弟,就这么讨厌他?官都撤了,何必诛心?”
卫时觉翻了个白眼,“孙阁老,这里是中军大帐,您在聚将。如果您觉得下官明年会滚蛋,到时候您可以请回来,下官决不允许辽西将官有人拖后腿。”
“撤职可以好好说,为何要粗暴行事?”
卫时觉不耐烦了,“下官是将军,不好好说他已经人头落地了。好了,您既然没话说,下官来说吧,赵率教,你觉得阁老的战略怎么样?”
武将圈子低头的赵率教一愣,“回军门,末将…看过才知道。”
“很好,黑云鹤,你怎么看?”
“回军门,末将一切听令。”
卫时觉转向文班,“洪大人怎么看?”
“钱粮按部就班,即为下官战略。”
“沈棨大人怎么看?”
“回军门,下官一直在山海,不了解前线,洪军门才是前线主官。”
“茅元仪、孙元化,你们呢?”
“回军门,下官对前线和建奴战术都不了解。”
啪~
卫时觉一拍手,“孙阁老,这就是别人与袁崇焕的区别,不知道就不知道,吹牛谁不会。东林的臭毛病,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下官与皇帝同门,一来义锦就听说有位师兄在宁远,膈应人。”
孙承宗被搞得哭笑不得,这小子还是恶心袁崇焕称呼师弟,就怕后果不妙,宁远还专门提醒,可惜迟了。
将官低头不敢吱声,孙承宗也不可能给袁崇焕翻案,无奈摆手道,“休息去吧,明日去前线看看。”
“下官\/末将告退!”
众人压力很大,瞬间清空,军门与督师怼着干,看起来是以下犯上,但这两人身份一个比一个特殊,遭殃的肯定是下属。
洪敷教从篝火上拿了一个饼子,端一碗热水给孙承宗,在身边硬着头皮陪坐。
孙承宗喝口水,叹气一声,“元素就那脾气,确实如你所言,朝臣喜欢叫嚷,他还是突出的一个,但他的确有点才能,不次于桃林兵备道谭金。”
“阁老,谭金如今在义州!”旁边的洪敷教提醒一句。
卫时觉摇摇头,“我肯定不用,您别塞给我。”
孙承宗抛开袁崇焕,认真问道,“老夫不会控制前线,也没想控制你,丢面子让你立威无所谓,只要对战事有用就行。老实说,你所谓的打招呼到底什么意思?”
卫时觉咧嘴一笑,“奴酋今年在恢复辽阳,也肯定得知我外镇辽西的消息,阿巴泰驻守辽河就是证明,您说,咱们敲掉一座兵堡,奴酋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认真应对,甚至可能会过河反击,今年他们应该不缺粮草。”
卫时觉摇摇手指,“认真应对是肯定,过河反击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战事是一步一步进行,他想反击,必须集合兵力,等到兵力集合的时候,过河反击就不是关键了。”
孙承宗思考片刻,微笑点头,“有理,一辞果然眼界宽阔,现在是咱们主动,三千里防区,大明二十万边军都守不住,他六万人能跑死。”
“对呀,咱们要逼着他寻找大明主力决战,他会掉进这个怪圈中,不停反复奔跑,折腾一冬天,过年还是啥都没有。”
“哈哈,有趣,到底是年轻人,这战略清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