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寿死了。
亲随就在身后,看的清清楚楚。
虏兵有人认识祖大寿,渴望军功,交换完立刻动手。
韩石带着三百骑兵追了一夜,早上拖回来二十具尸体,其余人跑了。
祖大乐拿祖大寿的刀,把二十具尸体全部捅一遍才返回。
来的时候看戏,回去却是奔丧。
从西平堡到沙岭,洪敷教和韩石三次拒绝,祖大寿非要去。
极其谨慎的人,偏偏死了。
尸体晚上回到宁远,顿时哭声连天。
祖家军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老二祖大弼是个粗人,从不管府事。
大房祖大眷、二房祖大春、三房祖大定,共同当家。
尸体不能久存,初七到祖坟下葬。
宁远本来高兴的气氛,十分凄凉。
祖大春两天两夜没睡觉,从坟地回来,立刻叫两名当家兄弟,到后院的老大书房。
书桌向后第九块砖,拔刀撬起。
下面一个油纸,里面两封信。
没有署名,没头没尾,各自一句话。
第一封:天地浑噩,横流滚滚,雄杰应世,镝鸣惊雷,众生如齑,轮回乃归。
第二封:奋争隙地,四顾孑然,踏之则虚,依之则传,皇天血土,先奉后尊,人之存亡,形影皆谬,三撇三捺,众为正道。
祖大春看完给两名兄弟。
“大哥上个月就告诉我,若他突然死了,这里可能有原因,家丁只去过山海关,没人知道有私信,那就是公务中夹杂私信,或者辽西有别的人,何人所传,不得而知。”
祖大眷看完,不可置信道,“大哥刺杀时觉?当时离开锦州是为了撇清关系?”
祖大定看完冷笑一声,“人家说的很清楚了,人之存亡,形影皆谬,三撇三捺,众为正道。这意思是说,一人无法存世,两人亲如形影也不行,只有三方才平稳,为众生做事,祖家才能获得坚实依靠而传承。”
祖大眷,“这是两方来信?”
祖大定,“是啊,众生口气,君子专属,他们众正盈朝呢。”
祖大眷,“前一封呢?”
祖大定,“镝鸣惊雷,众生如齑,这是说时觉过于凌厉,破坏稳定,牵连百姓,英雄死了才是英雄。无法判断是谁,但看这口气,也不太像勋贵。”
三人沉默片刻,祖大春扭头从书架抽出一本书,展开里面有封信,再次递给两人。
英国公的信:祖氏传五,将官频出,国之栋梁,何须找山,妾乃儿戏,守土为重,时觉吾孙,后军之属,横刀立马,方为丈夫。
这才是武勋的口气,祖大眷也看懂了。
英国公训斥是身份使然,祖家靠卫时觉和宣城伯牵线,已属于后军,是国公罩着的人,在中枢不会吃亏。
又沉默片刻,祖大定犹豫道,“大哥已拜门后军,为何要去刺杀,身家性命,寄于一刀,成败皆罪,何人逼迫?皇帝也不可能呀。”
祖大春捏捏眉心,“入京问问十五就知道了,洪敷教不会替咱们报信,咱们得自己去山海关,可朝廷没有对咱们赏功,辽东经略王在晋还不是上官,必须找帝师孙承宗,获得入京许可,四哥五哥,你们以后得常住京城,肯定会有人联系。”
两人点点头,祖大定突然大惊,“老六,你在怀疑时觉报复大哥?”
祖大春点点头,“是有点怀疑。大哥很谨慎,为何一听说洪敷教在赚钱,疯了一样非要去参与,还不听人家劝阻?”
祖大定,“银子当然眼热,五万两咱没兴趣,一千战马不错。”
祖大春,“是啊,大哥想增加实力,洪敷教哪能算准大哥去不去。”
祖大眷连连摆手,“等等,乱怀疑会让祖氏灭族,时觉是十五的男人,十三还有他的孩子,他的一切布置都在咱家身上。”
祖大春闭目深吸一口气,“所有人都完全没有嫌疑,大哥的动机也说得通,我就算怀疑是洪敷教,他也没道理啊,太正常,是不是不太正常?”
祖大定摇头,“六弟,你应该想想,若刺客透露是大哥所派,那宁远早没活人了。”
祖大春无奈,“是啊,说不通,卫时觉强军在手,何须刺杀,举兵宁远,或死或跪,最有可能杀大哥的是东林,刺杀没有成功,他们可能在收尾灭口,可他们如何买通东虏?”
祖大定、祖大眷齐齐皱眉,老六魔怔了。
买通东虏又怎么样,还得大哥去前线,谁也算不到啊。
沉默间,进来一个家丁,“三位将军,奴酋给前线斥候的挑战书,洪军门刚派骑兵送来。”
祖大春连忙抢过来,内容很简单:祖氏逆贼,戮我族人,报应不爽,有胆来战。
有印章,把信反复看了几遍,无法作假。
努尔哈赤在辽阳做家丁的时候,祖承训、祖承教兄弟相当鄙夷山蛮,当然会嫉恨。
祖大定咳嗽一声,“你在想什么?奴酋在刺激十三呢,这下不该怀疑了吧,大哥是为国战死,别扯刺杀。”
祖大春深吸一口气,“大哥真背啊,好在咱们已属于后军。别告诉任何人,十三妹有卫时觉的孩子,外甥是助力,咱们拿奴酋挑战书入京,算有个交代,朝廷不应该薄赏。”
五月初八,兄弟三人一身孝衣抵达山海关。
王在晋听后想骂两句,转瞬一想算了,祖大寿也是为了增加实力抗虏,死的荒唐,却也为国而死。
孙承宗非常震惊,祖大春叙述整个经过的时候,满脑子是卫时觉与自己‘共情’,对辽西将门为难的样子。
处理的如此干净,不仅奴酋被利用,帝师也成了证人。
好一个诛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