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一。
早上还是很冷,太阳出来才慢慢有点暖意。
努尔哈赤在大帐靠着闭目养神,脑海中全是辽西堆积如山的仓库。
至于卫时觉,愤怒劲已过。
驱民的黄台吉和莽古尔泰下午才能出山,到时候先诛心。
就在努尔哈赤幻想辽西大捷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遥远、清晰的呐喊。
“歪,歪,歪,奴儿在吗…”
努尔哈赤猛得抬头。
“歪,歪,奴儿在吗…”
何和礼掀开帐帘下跪,“大汗,卫时觉在城头喊话。”
“他押着家眷?”
“没有!”
努尔哈赤强压愤怒出帐。
中军距离辽阳两里,一副困死的态度,但营地够大,努尔哈赤实际有五里。
一路迈步到营地边缘,两万多人密密麻麻列队,愤怒看着辽阳东门。
那里只有一个红甲,其余人都在门板后面,他一人说话,至少三百人在跟着吼。
卫时觉明显看到被簇拥的黄甲人影,声音再次传来。
“奴儿,你大意了,怎么能小看人呢。”
“奴儿,你太认真了,又上当了。”
“奴儿,你愤怒吗?”
“奴儿,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老汉,哭吧哭吧不是罪。”
女真众将斜眼看着双拳紧握的努尔哈赤,也没法开口。
明知无法攻城还请战,伤口撒盐嘛。
“奴儿,奴儿,你的老婆不错啊,小姑娘标致的很,她们说了,男人又老又丑无所谓,反正有儿子帮忙推屁股,啧啧啧…”
努尔哈赤大怒,“攻城,立刻!”
两万人哗啦向前,跑到城墙下嗡的一声,城头噼里啪啦全是箭矢。
卫时觉一扭身就躲在厚厚的门板下。
“啧啧啧,感谢奴儿送箭,夫卖妻业不心疼,继续…”
太气人了,但虏兵没有继续吊射。
努尔哈赤已经来到城墙四百步,代善观察一圈,“父汗,没有佛郎机。”
努尔哈赤一挥手,“推进百步,前锋距离城门七十,躲在明军弓箭射程外即可,他们不可能使用木弓吊射。”
有理,护军举盾推进。
护着十几个精锐的弓手隐藏。
努尔哈赤还没发现,东门外有个明显的炮界雪堆。
刚刚跨过,垛口突然出现一排炮口,点火空隙都没有,直接冒火。
砰砰砰~
二十颗铅弹划出一个抛物线,噗噗噗砸护兵中间。
虏兵一窝蜂退走。
地下六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努尔哈赤很狼狈,最近的铅弹距离三十步。
卫时觉叹气,这玩意属于摇骰子。
努尔哈赤在最大射程边缘试探,不可能靠近。
佛郎机不能俯射直瞄,火铳弓箭够不到,铅弹也浪费不起。
“哈哈,奴儿,本少爷的迎客礼怎么样,舒服吗?舒服你就叫两声。”
努尔哈赤一咬牙,“推进,再次吊射,靠近城墙压制。”
虏兵很快又来了一轮,距离城墙八十步列阵。
卫时觉从缝隙瞄一眼,两手下压,示意炮兵别浪费了。
“奴儿,你是有话跟本少爷说吗?你倒是说呀,不说我怎么知道。”
努尔哈赤真回话了,“卫时觉,有胆别藏头露尾,出来说话。”
卫时觉真出来了,张开两臂,“奴儿,本少爷满足你。”
咻咻咻~
十几支弓箭随着声音而来,卫时觉一低头,又回到木板后,整个人滑溜的很。
“哎呀,我的奴儿还礼了,天气怪冷,咱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卫时觉,家眷放出来,留你全尸。”
“算了,我自己都没准备留,要不你入城来,咱们面对面。”
“胆小鬼!有胆开门。”
“看你说的,来啊,开城门,欢迎我的奴儿。”
虏兵瞪眼之中,东门嘎嘎嘎开了,十几个明军马上跑了。
努尔哈赤同样不可置信。
斗嘴赢了?
害怕了?
求降了?
脑海快速闪过几个念头,前面的虏兵很快汇报,“大汗,瓮城里面的城门也打开了。”
城墙又传来气人的声音,“奴儿啊,你大意了,愤怒了,怎么胆小了?”
何和礼一咬牙,“大汗…”
努尔哈赤已经下令了,“两千人,攻!”
虏兵一窝蜂冲进城门,努尔哈赤眼睁睁看着通过瓮城,传来嘶吼声。
没有杀戮的声音,两侧虏兵向城门后吊射,还是没有声音。
攻城的人很快一窝蜂退了出来,只有一千五百人。
带队的将军到努尔哈赤身边一脸惨白,“大汗,那畜生把民居院墙浇冰,街道巷子用冰墙堵路,砌了方圆三百步的围子,如同第二个瓮城,兄弟们无处可去,也爬不上去,纯粹挨揍。”
建奴一群贝勒和努尔哈赤同时咬牙切齿。
“哈哈哈…”城墙上传来大笑声,“我的乖奴儿,好好想一想,重新来。”
代善一咬牙,“父汗,带绳钩战马,跃过去就赢了。”
何和礼摇头,“大贝勒,若有第二道呢?”
代善再咬牙,“六千人足够。”
努尔哈赤喘气两口,还是没忍住,“攻!”
他就不相信了,在这里中空城计,以后还怎么立威。
代善亲自带队,七千人准备涌入瓮城。
结局又超乎想象。
刚进瓮城三五百人,几声巨响传来。
轰~
轰轰轰~
城外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爆破就算了,瓮城口喷射血雾,好似地府炸了。
野兽对火光有天然的恐惧。
“撤,快撤!”
阿敏、何和礼护着努尔哈赤连连退后。
代善也出来了,前队大约二百人留在瓮城。
出来的一百虏兵让人胆寒。
全被血淋过,身上是血窟窿。
陆续有人失血栽倒。
死伤不到三百,代善却被吓得浑身发抖。
太吓人了。
无法理解,无法反击的恐惧,才是真的恐惧。
“父汗,得亏儿臣跑的快,瓮城周围明军从城头扔火药,里面全是箭头,爆裂后如箭雨四射,多少人都冲不进去。”
努尔哈赤呆滞看一眼城头,第一次知道火药可以这么使唤。
他也有点恐惧了,大明朝火药更多。
卫时觉在城头呵呵笑,管你来多少人,只给你二十颗,瓮城就是个脸盘,虏兵过于密集,效果很吓人,更多是被吓退了。
内城门趁机关了,瓮城没关。
还有很多受伤的士兵在嘶吼,百步方圆,一地血腥,士气低落。
两军相距两里,卫时觉又现身了。
“奴儿,别跑嘛,给你炖鬼肉。”
努尔哈赤没有回答,声音又来,“奴儿,胆小鬼,不来就算了,给你唱歌,以免咱不待客。”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山蛮发来的兵…你连得三城多侥幸,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来来来,请上城来…”
随着城头的唱腔,明军忍不住有人笑,接着全是哈哈大笑的声音…
太解气了,一步一个坑,奴酋踩遍了。
努尔哈赤咬牙切齿,再咬牙切齿,还是咬牙切齿…
城头突然传来齐声大吼,“哟,奴儿又认真了,又愤怒了,给脸不要脸,少爷我翻脸了。”
不少虏兵忍不住大吼,“有胆出来。”
卫时觉当然没出来,安费扬古被带到城头。
努尔哈赤说过无数次的高门子弟,此刻如魔鬼,笑呵呵把长刀架在脖子。
呲呲~
一股血箭喷射向下。
卫时觉举起人头大吼,“来啊!”
明军跟着大吼,“来啊!”
努尔哈赤迈步仰天怒吼,“卫时觉!”
“大汗,大汗…”
一群人拖住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