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拖着残破的船体与黯淡的灵光,如同一条伤痕累累的游鱼,艰难地穿梭在陨星海外围相对稀薄的铅灰色混沌中。身后那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眼与星穹古鲸陨落的悲壮景象,已被浓雾彻底隔绝,但那无形的重压,却沉甸甸地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船舱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除了必要的操控人员,其余修士皆在抓紧时间调息疗伤,或是沉默地擦拭着法器上的污迹。此行虽获得了至关重要的上古秘辛与传承,但付出的代价亦是惨重——同行的十名元婴精锐,有三人永远留在了那记忆碎片奔流的考验空间,神魂未能承受住冲击而溃散;剩余七人也个个带伤,神魂受创不轻。
叶懿愫盘坐于舟首,双眸微阖,指尖轻轻拂过悬浮于膝前的星源核心。此刻的星源,光华内敛,体积缩小了一圈,但其上流淌的星辰之力却愈发精纯古老,隐隐与那几块融入其中的星灵晶体碎片共鸣。她正在全力消化着来自星灵族大祭司“曦”的记忆回响,那关于“门”、“覆盖”、“星核”以及“光暗平衡”的真相,如同无数沉重的锁链,缠绕着她的思绪。
织噩者的目的,并非简单的毁灭,而是以一种更高维度的方式,用其“虚无”覆盖此方天地的“实有”,重塑整个世界的法则!这比单纯的杀戮要恐怖千万倍。而星源,竟是维系“实有”的基石之一,七钥重聚仅仅是唤醒它的开始,唯有寻回散落各处的“星核”,才能唤醒真正的星灵之力,拥有对抗“覆盖”的资本。云隐前辈,果然是星灵族留下的最后“星火”……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星辉流转,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洞悉部分真相后的决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方向已然明确。
她的目光转向不远处同样在闭目调息的玄夜。获得星灵族暗夜传承后,玄夜的气息变得愈发深邃难测,那永夜之力不再有丝毫外泄,反而给人一种返璞归真之感,仿佛他自身便是一方独立的、静谧的暗夜宇宙。她能感觉到,玄夜的力量本质发生了某种升华,对永夜法则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之前对抗织噩残留意志时那举重若轻的“寂灭”一击,便是明证。
苏沐坐在玄夜身侧,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清澈坚定。她以灵语之力默默抚慰着船舱内其他修士受创的神魂,那纯净的光晕所过之处,众人紧蹙的眉头都舒缓了几分。经过那恐惧门户的考验,她的灵语之心似乎完成了一次淬炼,变得更加坚韧与包容。
“盟主,” 青岚的声音从操控室传来,带着一丝凝重,“我们已接近陨星海边缘,但外部监测阵法显示,附近空域有不明灵力波动残留,似有修士活动痕迹,而且…不止一股。”
叶懿愫眉头微蹙:“能辨识出来源吗?”
“能量属性很杂,有赤霞宗的火煞之气,也有几个中立小门派特有的灵力印记,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天机阁推演天机时留下的痕迹。他们似乎在此徘徊过,但并未深入陨星海。” 墨辰补充道,他面前的几个监测法阵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他们进入陨星海不过数日,消息竟已泄露?而且引来如此多势力的窥探?
“是烈阳那个老匹夫?还是赵千明?” 凌昊的声音透过传音符传来,带着压抑的怒气,他留守大营,显然也通过远程通讯知晓了这边的情况。
“未必是他们亲自出手,但定然脱不了干系。” 叶懿愫语气冰冷,“看来,联盟内部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玄夜不知何时也已睁开双眼,眸中幽暗无波,淡淡道:“跳梁小丑,何须在意。若敢拦路,斩了便是。” 他话语中的杀意并不浓烈,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获得传承后,他的心性似乎也更加超然,或者说,更加专注于核心目标,对于这些内部的蝇营狗苟,已懒得投入过多情绪。
叶懿愫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杀伐固然痛快,但眼下联盟初立,内部不稳,外部强敌环伺,不宜再起大的动荡。首要之务,是尽快返回大营,整合信息,稳定人心。” 她顿了顿,看向青岚,“改变航线,从‘沉沙海峡’绕行,虽然多费两日路程,但更为隐蔽。”
“是!”
破浪号悄然调整方向,如同一道幽灵,滑入了一片更加偏僻、布满暗流与空间碎片的危险航道。
与此同时,远在寂灭山脉联盟大营。
烈阳真人听着心腹弟子带回的、关于破浪号已离开陨星海并改变航向的模糊情报,脸色阴沉如水。他安排的眼线并未能深入陨星海,只在边缘探测到了一些能量冲突的余波和破浪号离去时的轨迹,具体叶懿愫等人在内部有何收获,不得而知。
“一群废物!” 他低骂一声,袖袍一挥,将身旁的石凳震得粉碎,“那玄夜竟然活着出来了!而且据传气息似乎更加强大诡异!叶懿愫此番若真得了什么上古机缘,这联盟之内,还有我等立足之地吗?!”
他焦躁地在密室内踱步。原本想借陨星海之险和玄夜之力的问题给叶懿愫制造麻烦,甚至希望他们折损其中,没想到他们竟似乎成功脱身。
“师尊,那我们接下来…” 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烈阳真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通知我们的人,还有那些对叶懿愫和黑暗力量心存疑虑的墙头草,将‘叶懿愫为求私利,悍然闯入禁地,致使多位元婴同道陨落,且玄夜力量失控迹象愈发明显’的消息,给我好好‘润色’一番,散播出去!务必在他们返回之前,将这股风吹起来!”
“是!”
弟子领命而去。
烈阳真人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已然开始重建、却依旧难掩颓败的营地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叶懿愫…你想做九寰的救世主?老夫倒要看看,在这人心鬼蜮之中,你这盟主之位,能坐得多稳!”
暗流,已在归途之上悄然汇聚。
而破浪号内,叶懿愫似有所感,抬眸望向寂灭山脉的方向,星辉流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芒。
有些账,是时候清算了。
第22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