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海,污秽之域。
“破浪号”已不复出航时的威武光鲜。巨大的船体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腐蚀痕迹与深深的爪痕,左侧船舷甚至有一处明显的凹陷,符文黯淡。原本洁白的风帆沾染了污血与莫名的粘液,破败地垂挂着。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腐臭以及一种令人心智烦躁的混乱能量余波。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刚刚击退了第三波“污血海葵”的疯狂袭击。那些由污秽能量与海水凝聚而成的触手,仿佛无穷无尽,从四面八方涌来,悍不畏死。虽然凭借着云逸真人的统筹指挥、沧澜长老等人凌厉的剑诀以及全体船员的拼死奋战,他们一次次斩断触手,净化海域,杀出了一条血路,但代价亦是惨重。
十名金丹好手,如今只剩六人,且个个带伤,灵力消耗巨大。两名月泉部落的猎人一死一重伤,存活的那位也失去了一条手臂。木灵族的灵植师脸色苍白,她赖以感应的灵植在之前的战斗中彻底枯萎。就连五位元婴期的剑宗长老,也有两人受了不轻的内伤,气息萎靡。沧澜长老持剑的手微微颤抖,连续催动大范围的水系剑诀,对他的消耗亦是惊人。
云逸真人道袍染血,左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被暗红色的能量不断侵蚀,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灵力压制。他站在破损的船首,望着前方更加深邃、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墨蓝色海域,眉头紧锁成了川字。
“云逸长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名受伤的剑宗长老喘息着道,“我们的丹药和灵石消耗太快,船员们也快到极限了。这鬼地方,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且,越往深处,那扰乱心神的力量就越强。”另一名长老补充道,他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闪过一丝暴戾,显然在抵抗着无形的精神侵蚀。
云逸真人何尝不知?他手中的巡海罗盘指针已经彻底失灵,疯狂旋转。凭借经验和直觉,他能感觉到,他们正在接近某个极其危险的源头。但退路同样被更多的污血海葵封锁,回头,可能死得更快。
“我们没有退路。”云逸真人声音沙哑却坚定,“唯有向前,找到异变源头,或许才有一线生机。传令下去,所有人员轮流调息,节省灵力,做好……迎接更坏情况的准备。”
他的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前方那片墨蓝色的海域,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并非污血海葵那种粘稠的翻涌,而是整个海面如同被烧开的巨锅,咕嘟咕嘟冒出无数巨大的、漆黑的气泡。这些气泡破裂时,释放出的并非水汽,而是一缕缕粘稠如墨的黑色雾气!
这黑雾带着比污血海葵强烈十倍不止的腐蚀性与精神污染,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细微的扭曲之声。海水被染得更深,仿佛化为了墨汁。
“小心!是‘噬魂幽雾’!快撑起护盾!”木灵族的灵植师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恐惧,这是她们族中古籍记载的、只存在于上古战场的恐怖之物!
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那弥漫的黑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朝着“破浪号”铺天盖地般涌来!
“结太乙青光阵!”云逸真人强提灵力,与几位尚有余力的太一仙门弟子瞬间布下防御光罩。
“瀚海剑壁!”沧澜长老亦是大喝,湛蓝色的剑光化作弧形水幕,护住另一侧。
然而,那黑雾诡异无比,太乙青光阵的清光与之接触,竟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黯淡!瀚海剑壁更是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不行!这雾气能侵蚀灵力!”云逸真人脸色剧变。
嗤嗤嗤!
护盾迅速被突破,黑雾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上船体,腐蚀着甲板、船舷,更可怕的是,它无视物理防御,直接钻向船员们的口鼻耳窍!
“啊——!”
一名金丹修士不慎吸入一丝黑雾,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竟挥舞着法宝砍向身旁的同伴!
“守住心神!”沧澜长老一剑将其拍晕,但更多的船员开始受到影响,场面瞬间大乱。
绝望的情绪,如同这无处不在的黑雾,开始弥漫上每一个人的心头。云逸真人看着迅速被侵蚀的船体与陷入混乱的船员,又看了看那仿佛无边无际的噬魂幽雾,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难道,联盟派出的第一支探查队伍,就要全军覆没于此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如同撕裂布帛般,毫无征兆地切开了浓郁的黑雾,出现在“破浪号”的正上方!
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凝实如墨,散发着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秩序的气息。黑暗中心,一道修长的人影缓缓降下,黑袍猎猎,银发(因力量影响而短暂变色)飞扬,面容冷峻如万古寒冰,正是玄夜!
他悬浮在半空,甚至没有去看下方混乱的船只和惊恐的众人,只是冷漠地俯视着那翻腾的噬魂幽雾。
“散。”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复杂的法诀,仅仅是一个冰冷的字眼从他口中吐出。
言出法随般,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域”瞬间扩张开来!那并非是能量的对撞,而是法则层面的覆盖与……吞噬!
所有接触到这无形领域的噬魂幽雾,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发出了无声的凄厉尖啸,其内蕴含的混乱意志与腐蚀性能量,竟被那纯粹的、冰冷的黑暗强行剥离、分解、最终彻底湮灭!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淡化,仿佛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不过短短数息之间,笼罩“破浪号”的致命危机,竟被这突兀出现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身影,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轻易化解!
船上所有人都惊呆了,怔怔地看着空中那道如同黑暗化身的身影。他们能感觉到,此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那噬魂幽雾更加危险,更加深邃,但偏偏,是他救了他们。
云逸真人最先反应过来,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一丝不安,拱手扬声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不知阁下是……”他无法确定来者是敌是友。
玄夜缓缓低下头,那双幽深的眸子扫过船上的众人,最终落在云逸真人身上,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九寰守望联盟,玄夜。奉盟主之命,前来驰援。”
他的目光随即越过众人,投向那噬魂幽雾消散后,显露出的、更加幽深恐怖的陨星海深处,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路,去源头。”
第18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