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幽谷,时光仿佛凝滞。日升月落,光影在嶙峋峭壁间缓慢流转,唯有谷中央那泓碧蓝寒潭蒸腾着永不消散的缥缈白汽,以及潭边洞穴口那个如同石雕般静坐的瘦小身影,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叶懿愫盘膝坐在选定的洞穴入口处,这里既能汲取谷内精纯的阴寒灵气,又不会被寒潭直接散发的极致冷意所伤。她双目紧闭,面容沉静,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周身隐约可见的、极淡的灵气光晕,显示她正处于深沉的修炼状态。
《凝气诀》的心法口诀在她心中默然流转。这门青云门最基础的引气法诀,中正平和,原本进展缓慢,但在此地异常精纯且属性相合的灵气环境中,运转效率竟提升了数倍不止。
丝丝缕缕冰蓝色的灵气,如同受到无形吸引,从寒潭水面、从四周喜阴的灵植上、从冰冷的岩壁中渗透而出,缓缓汇聚而来,通过她的口鼻呼吸和周身毛孔,渗入经脉之中。
初时,那灵气中蕴含的阴寒之气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仿佛经脉都要被冻结。但她咬牙坚持,小心翼翼引导着这股冰冷的气流沿着《凝气诀》的路径运转周天。每一次循环,那刺骨的寒意便消减一分,转化为精纯温和的灵力,沉淀于丹田气海,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滋养着她因连日逃亡和悲伤而受损的心神。
修炼无岁月。
叶懿愫彻底沉浸其中,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她心中只有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变强!
饿了,便采撷谷中几种确认无毒的灵果或块茎充饥;渴了,便掬一捧寒潭边相对温和的泉水;累了,便倚着洞壁小憩片刻,醒来便继续修炼。
她几乎不眠不休,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贪婪地吮吸着甘泉,疯狂地汲取着谷中的灵气。那场灭门惨剧带来的巨大悲痛和仇恨,此刻全部化为了支撑她疯狂修炼的执念。
在这种近乎自虐的苦修下,效果是显着的。
仅仅过了七八日,她便感到体内灵力明显壮大,原本因受伤和透支而有些虚浮的凝气六层境界不仅彻底稳固,更是向着六层巅峰稳步推进。丹田内的气旋更加凝实,运转速度更快,能调动和储存的灵力也更多。
她对灵力的操控也越发精细入微。如今已能较为轻松地让灵力覆盖双脚,使得在湿滑的岩石上行走如履平地;也能将灵力汇聚指尖,轻易刺穿坚韧的藤蔓采集食物。
这一日,她像往常一样引导灵气运转一个大周天后,忽然福至心灵,感到体内灵力澎湃,已达当前境界的临界点。她毫不犹豫,立刻收敛心神,全力运转法诀,开始尝试冲击凝气七层的壁垒!
更多的寒气被她吸纳而来,甚至在身周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气漩涡。经脉传来微微的胀痛感,但她不管不顾,一心引导着汹涌的灵力浪潮,一次次冲击着那无形的境界关隘!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更强的胀痛,但她意志如铁,毫不退缩。
不知冲击了多少次,就在她感觉经脉几近极限,头脑都因灵力高速运转而有些眩晕之时——
“嗡!”
体内仿佛传来一声轻微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壁垒破碎声!
刹那间,周身压力一轻!丹田气海猛地扩张了一圈,能容纳的灵力总量提升近倍!经脉也变得更加宽阔坚韧,流淌其中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江河,奔腾汹涌,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凝气七层,成了!
叶懿愫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缕精芒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清明。她感受着体内明显壮大的灵力,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这点进步,相对于她所要面对的敌人,依旧是杯水车薪。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身体,走到寒潭边。水面倒映出她的身影,依旧瘦小,脸颊甚至更清瘦了些,但那双杏眼中的稚气已进一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坚韧和深藏的哀恸。
她掬起一捧冰冷的潭水拍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精神一振。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放在洞穴角落的那三封卷轴。
淡青、银白、暗金三色光华在卷轴表面静静流淌,神秘而诱人。师父的信中提到,这是天灵猫族的传承之秘,需血脉之力达到相应境界方能开启。
如今她已晋升凝气七层,虽然依旧微弱,但或许……可以尝试一下那封看起来气息最温和的淡青色卷轴?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长,难以抑制。传承秘法!那可能是她快速变强的唯一捷径!
她走到卷轴前,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封淡青色的卷轴。卷轴入手冰凉,材质非金非玉,却异常沉重。表面那些流动的光华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她尝试着像打开普通卷轴那样用力,但卷轴纹丝不动,甚至连条缝隙都未能出现。
沉吟片刻,她盘膝坐下,将卷轴置于膝上。然后,她尝试着将自己刚刚提升的、凝气七层的灵力,缓缓向卷轴渡去。
灵力接触卷轴的瞬间,卷轴表面的淡青色光华微微亮了一丝,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依旧没有任何开启的迹象。
不行吗?是灵力强度不够?还是方法不对?
叶懿愫蹙起眉头。她想起师父说的“血脉之力”。难道需要动用天灵猫族的血脉?
可是……血脉之力是什么?该如何动用?她对此一无所知。
她不甘心,再次尝试。这次,她不再单纯输出灵力,而是集中全部精神,努力去感知、去沟通体内那可能存在的、源自父母的神秘血脉力量,试图将这种感知融入灵力之中,一同注入卷轴。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晦涩。她只能凭借一种模糊的本能去尝试,如同盲人摸象。
一次,两次……十次……
时间悄然流逝,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急剧消耗,脸色也开始发白,但那卷轴除了表面光华随着她灵力的注入偶尔闪烁一下外,再无任何反应。
就在她几乎要耗尽心力,准备暂时放弃之时——
或许是强烈的执念引动了什么,或许是晋升七层后灵觉更加敏锐,在她又一次将全部心神和灵力孤注一掷地涌向卷轴时,她感到心脉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灼热的力量,被悄然触动,并随着她的灵力,一起流向了卷轴!
那丝力量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古老而尊贵的气息!
“嗡——!”
淡青色卷轴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表面的光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整个卷轴变得滚烫!
叶懿愫心中刚升起一丝惊喜,还来不及反应,一股庞大无比、冰冷狂暴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荒巨兽,顺着那丝血脉之力的连接,悍然冲入了她的识海!
“啊——!”
根本无法形容那是何等可怕的冲击!仿佛整个头颅都要被撑爆!无数扭曲复杂的古老符文、图像、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蛮横地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剧痛瞬间席卷了每一根神经!
她惨叫一声,眼前一黑,仰头便向后倒去,手中滚烫的卷轴也脱手掉落在地,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而叶懿愫已倒在冰冷的岩石地上,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住头部,痛苦地呻吟着,小脸煞白如纸,浑身剧烈地痉挛,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挣扎。
那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残留的剧痛和识海中那一片混乱狂暴的印记,却让她如同身受酷刑,久久无法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仿佛被碾碎般的虚弱和疲惫,以及识海中那一团模糊不清、却真实存在的庞大信息。
她虚弱地喘息着,汗水已浸透衣衫,眼神涣散,过了好半晌才重新聚焦。
好可怕……只是试图打开第一封卷轴,就差一点要了她的命!那冲击力远超她的承受极限!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那封恢复平静的淡青色卷轴,再也不敢轻易尝试。师父说得对,实力不够,强行开启只会自取灭亡。
她挣扎着坐起身,忍着脑海中依旧残留的阵阵抽痛和眩晕感,强迫自己去回忆、去梳理那强行灌入的信息。
信息极其混乱庞杂,大部分都模糊不清,如同蒙着厚厚的迷雾,以她目前的神魂强度根本无法理解。但在那一片混沌之中,有几个相对清晰的片段,顽强地浮现出来。
那似乎是一门身法……或者说,步法?
其名——《幽影幻踪步》。
一段晦涩难懂、却蕴含着某种玄奥道韵的法诀,伴随着几个模糊的、如同灵猫腾挪、诡秘莫测的步法影像,深深烙印在她记忆里。
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但那步法展现出的灵动、诡变以及对气机的极致隐匿,远远超出了她所熟悉的“清风拂柳步”不知凡几!仿佛天生就是为了隐匿、潜行、袭杀而生!
这……就是天灵猫族的传承秘法吗?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如此强大!
巨大的惊喜冲淡了方才的痛苦和后怕。虽然无法立刻修炼,但这扇通往强大力量的大门,已经向她露出了一丝缝隙!
她小心翼翼地将三封卷轴重新收好,贴身存放。目光再次变得无比坚定。
凝气七层远远不够!筑基期也仅仅是开始!她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真正打开这些卷轴,继承完整的传承!
休息片刻,待神魂的刺痛稍减,她再次盘膝坐好,吞下几颗能略微滋养心神的淡蓝色灵果,重新运转《凝气诀》。
修炼!继续修炼!
有了《幽影幻踪步》这块吊在前方的肥肉,她的动力更加十足。虽然暂时无法修炼,但她可以在脑海中不断回忆、揣摩那几步玄奥的步法,将其与“清风拂柳步”相互印证。
她发现,即使只是理解和揣摩《幽影幻踪步》的皮毛,也让她对自身灵力的运转、对身体的细微操控有了新的认识。施展起“清风拂柳步”时,竟也变得更加圆转自如,少了几分匠气,多了几分灵动的韵味。
日子就在这般疯狂而枯燥的修炼中一天天过去。
叶懿愫的修为在精纯阴寒灵气的滋养下稳步提升,向着凝气八层迈进。她对灵力的掌控越发精细,身手也更加敏捷。识海中关于《幽影幻踪步》的记忆,虽然依旧无法实践,却也在一次次揣摩中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丝。
这一日,她正像往常一样在寒潭边练习步法,身影如风,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闪转,忽然,她耳廓微动,捕捉到谷口方向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风声水声的异响!
她的动作瞬间停滞,如同被定格般僵在原地,全身的神经骤然绷紧!
那声音……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有人进来了?!
是那个河边的黑衣人追来了?还是……其他人?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
第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