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很好。”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赏。
“你总算，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他没有给她任何缓冲的时间，直接切入了正题。
“王烈那条线，已经断了。”
楚墨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仿佛已经看到了下一个猎物。
“他只是个被推到台前的蠢货，惊动不了那条真正的大鱼。”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诱饵。”
他看着萧红雪，那双平静的眼眸里，倒映着她此刻同样平静到死寂的脸。
“一个，足以让那条隐藏在最深处，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老狐狸，都不得不亲自现身的诱饵。”
萧红雪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
诱饵。
她很清楚这个词的含义。
她也清楚，自己就是那个新的诱饵。
楚墨似乎很满意她的沉默，他站起身，踱步到殿前，背对着她，声音冷冽地继续。
“【血饲之阵】的阵图，你只拿出了残缺的一部分，这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整个棋局。
“你，将以‘救世主’的身份，去召集昊天圣地所有的长老。”
“告诉他们，王烈虽然伏法，但邪阵的威胁并未彻底根除。”
楚墨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为她布置着新的剧本。
“然后，你要告诉他们，为了彻底清除这个毒瘤，你必须找到破解完整大阵的关键。”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而这个关键……”
“你将‘推断’出，它就藏在宗门的核心禁地——昊天塔之中！”
昊天塔！
这三个字一出，萧红雪那死寂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昊天塔是什么地方？
那是昊天圣地的立宗之本！是整个圣地的灵气中枢！是历代圣主闭关，传承道统的最终禁地！
更是……
整个圣地防御法阵的绝对核心！
如果【血饲之阵】真的存在，并且已经渗透了整个圣地。
那么，昊天塔，绝对是那个大阵最关键，最核心的节点！没有之一！
楚墨……他竟然想让自己，主动去触碰那个最危险的地方！
这一招，何止是打草惊蛇。
这简直就是要把手直接伸进蛇窟里，去揪那条最毒的蛇的尾巴！
如果……
如果那个真正的内鬼，那个“守密人”，真的还潜伏在宗门之内。
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尤其是自己这个刚刚破坏了他计划的“英雄”，进入他的核心布置之中！
他必然会阻止！
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止！
想通了这一层，萧-雪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去思考一个计划的可行性。
而不是被动地接受。
“如果……”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逻辑却异常清晰。
“如果那个内鬼的地位极高，甚至……就是某位太上长老。”
“他完全可以利用宗门祖训和森严的规则，来阻止我进入昊天塔。”
“昊天塔，非圣主与太上长老议定，任何人不得擅入。这是铁律。”
她提出了一个最关键，也最致命的问题。
问完之后，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竟然在……为一个魔鬼的计划，拾遗补缺？
这种感觉，荒谬，却又真实得可怕。
然而，楚墨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真正的，近乎赞许的笑意。
“问得好。”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她的面前。
“所以，你不能以‘调查’的名义去。”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点拨的意味。
“你要以‘寻找破阵之法’的英雄名义去！”
“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他盯着她，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
“你是拯救了整个宗门的英雄！你是无数弟子心中唯一的希望！你的声望，此刻在昊天圣地，已经达到了顶峰！”
“这，就是你最强的武器！”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空气中，仿佛点在了一张无形的棋盘上。
“在这种大势之下，谁敢在明面上，阻拦一个‘英雄’去‘拯救宗门’？”
楚墨的嘴角，那抹笑意变得残忍而锋利。
“谁敢拦，谁就是心虚。”
“谁，就是下一个王烈！”
轰！
萧红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阳谋！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法拒绝的阳谋！
用大义，用民意，用她这个“英雄”的身份做武器，去逼迫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逼得他无路可退！
“他明面上不敢拦你。”
楚墨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揭示了计划的最后一环。
“那他就只剩下唯一的选择。”
“在暗地里动手脚。”
“比如，在你获准进入昊天塔之前，他会比你更急。”
“他会抢先一步，想办法进入昊天塔，去破坏、转移、或者掩盖那些我们想看到的东西。”
楚墨的眼中，闪过一丝猎人看到猎物即将踏入陷阱时的兴奋。
“而我们要的……”
“就是他这个‘行动’！”
一个以昊天塔为舞台，以她为诱饵，以全宗门的期望为压力，引蛇出洞的绝妙计划。
在两人之间，彻底成型。
这一刻，萧红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看着他那张俊美到极致，也冷酷到极致的脸。
她心中的恨意还在。
那份被烙印支配的恐惧，也依然深入骨髓。
可是，在这些情绪的更深处。
一粒她自己都从未察觉，更不愿承认的种子，破土而出。
那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的，恐怖的智慧时，所产生的……
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