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静静地站在殿门前的阴影里，低着头，擦拭着一根门柱上的灰尘。
仿佛外面那惊天动地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而这出大戏，也确实到了该落幕的时候。
“拿下！”
三长老一声令下，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几名早就按捺不住的长老，如同饿虎扑食般猛地冲了上去。
“不！我冤枉的！我真的是被陷害的！”
王烈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拼命地嘶吼着，试图唤醒一丝一毫的信任。
然而，迎接他的，是蕴含着法力，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
“啪！”
清脆响亮。
一名长老直接将他抽翻在地，眼神冰冷。
“闭嘴！叛徒！”
“你玷污了执法殿的荣耀！”
另一名长老更是干脆，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强大的灵力瞬间涌入，封禁了他全身的经脉。
王烈闷哼一声，如同死狗一般瘫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他眼中充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被众人簇拥的萧红雪，又看向那个低头擦柱子的仆役“阿楚”。
直到这一刻，他依然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
另一边，那个瘫软如泥的萧言，更是无人理会。
他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就被两名执事拖着头发，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走了。
“打入【镇魔狱】最底层！严加看管！等待圣主和太上长老出关后，再行审判！”
三长老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给这件事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
一场原本针对圣女的审判大会，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戏剧性地落幕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执法长老，成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
而被污蔑的圣女，则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加冕成了拯救宗门的英雄。
这其中的反转，太过剧烈，让许多弟子到此刻都还觉得如在梦中。
喧嚣过后，人群渐渐散去。
但每个人脸上都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内鬼的深恶痛绝。
“圣女殿下，影姑前辈，请。”
三长老亲自走到揽月殿门口，对着萧红雪和凰曦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的姿态，比之前恭敬了何止十倍。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敬畏“影姑”的实力，那么现在，他对这两位，是由衷的感激与敬佩。
“今日之事，是我等糊涂，险些酿成大错。”
三长老脸上写满了愧疚。
“老夫在此，代表昊天圣地，向二位致以最深的歉意。”
他郑重地对着二人，深深一揖。
凰曦月扮演的“影姑”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依旧是那副高人风范。
而萧红雪，则像个提线木偶一般，麻木地被他请进了殿内。
“圣女殿下放心，宗门一定会彻查此事！”
三长老跟在后面，语气坚定地保证道。
“所有与【血饲之阵】有关的余孽，有一个算一个，我们绝不姑息，定会连根拔起！”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另外，为了补偿圣女殿下和前辈此次的功劳与受到的委屈……”
“待圣主出关后，宗门宝库将为二位完全开放！”
“任何天材地宝、功法秘籍，二位都可以任由挑选，以作酬谢！”
这番话，不可谓不诚恳，拿出的补偿，也堪称天价。
然而，萧红雪听着，心中却只有无尽的荒谬。
补偿？
这哪里是补偿。
这分明是那个魔鬼，用她的尊严，用整个昊天圣地的脸面，为他自己换来的……战利品！
“有劳三长老了。”
凰曦月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算是替萧红雪做了回答。
“晚辈告退，不打扰圣女殿下和前辈休息。”
三长老又行了一礼，随后识趣地带着人退了出去。
随着他的离去，揽月殿外，最后一丝喧嚣也彻底消失。
“轰隆……”
沉重的殿门，在法阵的驱动下，缓缓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红雪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沿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落在地。
她没有哭。
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只是瘫坐在那里，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大殿华丽的穹顶。
像一个被玩坏了之后，又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娃娃。
英雄？
救命恩人？
她被三长老高高举起手臂，接受万人欢呼的那一刻。
她感觉到的，不是荣耀。
而是被钉在耻辱柱上，公开处刑。
她的每一次“表演”，都在为那个魔鬼的计划添砖加瓦。
她的每一次屈辱，都成了他获取利益的垫脚石。
她，就是最大的帮凶。
是比王烈、萧言更加可悲的小丑。
“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那道属于“影姑”的佝偻身影，在一阵光影扭曲中，迅速变得高挑、挺拔。
华美绝伦的金色凤袍取代了朴素的灰衣，一张风华绝代，足以令日月无光的容颜，显露出来。
正是妖帝，凰曦月！
她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走到那个还在低头擦拭门柱的“阿楚”身边，伸出纤纤玉指，饶有兴致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干得漂亮，我亲爱的‘阿楚’。”
凰曦月的凤目中，满是欣赏与笑意。
“这出‘借刀杀人’、‘反客为主’，真是精彩绝伦。”
“不枉我陪你演了这么一场戏。”
被她捏着脸的少年，也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平凡无奇的仆役面孔，同样在一阵模糊中，恢复了俊美近乎妖异的本来样貌。
正是楚墨。
他任由凰曦月捏着，看着不远处那个失魂落魄的萧红雪，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同情？怜悯？
不存在的。
他只是淡淡地开口。
“这只是开胃菜。”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开胃菜？
将一个圣地的执法长老，玩弄于股掌之间，当着全宗门的面，让他身败名裂，打入地狱。
将一个高高在上的圣女，变成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刀，用来捅穿她自己宗门的心脏。
搅动了整个昊天圣地的风云。
这一切，居然……还只是开胃菜？！
瘫坐在地的萧红雪，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那个说出这句话的魔鬼。
楚墨松开了擦拭门柱的抹布，随手扔在地上。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萧红雪走来。
他的脚步声很轻，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却像是死神敲响的丧钟，一声一声，都砸在萧红雪的心上。
终于，他在她面前停下。
然后，缓缓蹲下身。
两人的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交汇。
他看着她那双充满了麻木、绝望，以及一丝刚刚燃起的恐惧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度残忍的弧度。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冷酷。
“别急着崩溃。”
“真正让你绝望的好戏……”
他顿了顿，享受着她眼中恐惧的加剧。
“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的真正目标，可不是王烈这条被推到台前的小鱼。
他要的，是掀翻整个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