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计蒙的话,林正衡突然愣住了。
“你难道思维「显化」出了不利自己的东西?”
这倒是出乎林正衡的意料。
计蒙冷笑一声:“我觉得你有点太精神了。”
“坤山。”
说完,坤山冲林正衡大吼一声,林正衡思维再次卡顿,被迫晕了过去。
计蒙从林正衡这边收回视线,他开始继续盯着四周巷口的动静。
穆尔那人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到了他的地盘,那就不会只派一批杀手来堵他。
接下来,计蒙继续跟那群杀手斗智斗勇。
林正衡再次醒来的时候,计蒙已经开车走到了穆尔控制势力的边界处了。
只要越过这条公路,就不再受穆尔的管控。
而教父的势力离这里更远。
计蒙松了口气。
只要回到自己的据点,他就可以让手下去寻找有关青桐树的下落。
刚刚林正衡的提问他其实早就思考过了。
他推测是因为当时他思维「显化」的时候,是处于被精神污染的状态,所以才导致最后「显化」出来的东西,是不利于自己,甚至是自己最难煎熬的一段日子。
不过既然是煎熬过的日子,没道理再经历一遍,还会出错。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出这条道路的时候,面前有几辆车堵在了必经之路上。
其中,最中间站着的,带着墨镜、头发被梳的整整齐齐、穿着皮鞋的男人,正是穆尔。
就算化成灰,计蒙也认识的一个人。
计蒙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既然敢送上门来,那他就却之不恭了!
一团黑色液体瞬间凝结,朝最中间的男人飞了过去。
然而穆尔在看到计蒙的车加速开过来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紧张,他点击手机上的录音,下一秒,录音内容就传了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的惨叫。
声音虽然不大,比鞭子抽打的声音小多了,可是当男人忍不住痛苦惨叫的时候,计蒙心脏瞬间漏了一拍。
那是泰逢的声音。
顷刻间,黑色液体消散,计蒙踩了刹车,将车停在了距离穆尔三四米的地方。
计蒙开了车门,走出来,一脸阴沉道:“你们绑架了泰逢?”
在计蒙出来的一瞬间,穆尔身后的男人立刻掏出枪,对准计蒙。
计蒙没有把对准自己的枪械当回事,他继续问:“泰逢在哪?”
“在……密纳南洲的交界处。你知道的,那个地方人很多,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地方。”
密纳南洲,是穆尔和教父两人经常爆发冲突的交火处。数年以来,枪击案不断,而且也是其他国家黑手党经常会出没的地方。
计蒙紧紧攥紧拳头,气息不稳。
也是……当初傲因告诉他泰逢被当街挂尸的具体地点。
原来,思维「显化」能够到这种地步吗?
如果真要算的话,计蒙上世心情最低沉的时间段,就是刚叛离教父,组建孟扎特的日子。
因为只有他和泰逢两人是明面上被追杀的,而他安排的傲因、蜚、绯衣,哪怕只有一个人叛变,他就会惨死街头。
人与人之间有信任吗?
当然有。
可如果是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怀疑的信任呢?
计蒙自认,他没有过。
就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泰逢,也被他怀疑过一段时间。
那段日子,他又在逃离追杀,内心又在怀疑自己的心腹,身体和精神的双倍折磨,苦不堪言。
好在熬过去了。
当时他十六岁,经过那一场纷争,他终于对四个心腹产生了绝对的信任。
他想,他会带他们和他们一手创立的孟扎特越办越大。
甚至是在教父用身份卡威胁他们,让他们放弃一切前往夏庚的时候,他也没有再自暴自弃过,他相信,心腹在,孟扎特就会再次重建。
第二次最为痛苦的时刻,是泰逢的死。
和其他三人不一样,泰逢是他最为忠心的下属,可是却被穆尔害死了。
而这个事实,被自己思维「显化」出来了。
计蒙嘴角扯动了一下,目光冷静地看向穆尔:“带我去见他。”
他话音刚落,另外几个男人抓住计蒙,他的双手被扣着,带好了手铐。
在将计蒙押到车里的时候,穆尔还在嘲笑:
“计蒙啊计蒙,你说你跑那么远,逃跑技术那么好有什么用,现在不还是要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而且你这耽误了太长时间,泰逢兴许早就被晒成肉干了。到时候我会让你给他收完尸,然后再送你下地狱的!”
计蒙没有说话。
穆尔继续嘲讽,仿佛要把之前从计蒙身上受到的憋屈全都发泄出来一样,他狞笑:
“你能想象到泰逢死的时候,他居然还不肯暴露你的行踪。他可真是一条忠实的狗,可惜,狗越老实,越不长命。”
傲因说,泰逢是因为被教父安排到某个街道,然后遭遇暗算,被人抓住,最后杀鸡儆猴的。
自己在潜意识中却扭改了这种事实。
计蒙心中有些苦涩,果然,就算他再冷静,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怕自己的某些决策,让自己的心腹送了性命。
在穆尔的嘲讽中,在他潜意识「显化」出的穆尔的嘲讽中,他逐渐剖析了自己最为脆弱的情绪。
车辆正在快速移动。
而坤山背着还在昏迷的林正衡,紧紧跟着计蒙所在车辆的身后。
一个大跨步,两个大跨步,坤山差点就要跑的比那辆车快了。
它立刻收了速度,紧盯着车牌号,晃悠悠地走着。
————
终于,车辆到达了密纳南洲。
在下车之后,穆尔指了指大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上空,语气恶劣道:
“抬头啊,计蒙。那就是你要找的泰逢。”
根本不需要穆尔提示,计蒙在下车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具尸体。
那是主街道的一个雕塑。
雕塑上刻的是备受敬仰的耶稣像,是那个广为人知的十字架。
只不过这次,十字架上钉着的并不是耶稣,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此时太阳炎热,十字架上尸体垂下的角度,正好是阳光照射的位置。
尸体上的皮肤已经腐烂,又经过暴晒,最外面的一层皮,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十字架上全是干涸的鲜血,往下滴落,流过雕塑,然后在地上铺成了红色。
男人留着的是长发,长发在奉国并不罕见,但是傲因他们总会戏称泰逢为小姑娘。
此时那些金色长发遮挡住男人的那张脸,给他留了死前的最后一次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