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的山门,在望。
熟悉的九峰耸立,云雾缭绕其间,如同仙境。护山大阵“青木万华阵”流转的青色灵光,如同巨大的华盖,将整个宗门庇护其中,散发出温和而坚韧的生命气息。这本该是让人心神宁静、倍感亲切的景象。
然而,此刻映入林风与启眼帘的,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那冲天而起的剑光,源自主峰“天枢峰”顶,并非寻常的迎客或是长老演法,其光色凝练,带着一股锐利的审视之意,如同一柄出鞘三分的利剑,遥遥锁定着他们这艘靠近的陨石“扁舟”。护山大阵的光芒也比记忆中明亮了数分,流转的符文轨迹隐隐透出戒备与肃杀,仿佛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宗门……这是怎么了?”柳依依也察觉到了异常,俏脸上浮现出担忧。久别归家,迎接他们的不是温暖,反而是如临大敌的戒备,这让她的心不由得揪紧。
林风眉头紧锁,沉声道:“看来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宗门并不太平。”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虽然面对的是自己的宗门,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真实不虚。
启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警戒的剑光与阵法,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悄无声息地向前蔓延。然而,就在他的神识即将触及护山大阵边缘时,一股柔和却异常坚韧的力量将其阻挡在外。那力量并非攻击性,更像是一种严密的“过滤”与“甄别”。
“阵法加强了识别与防护。”启收回神识,淡淡道,“看来,是有不速之客惊扰过山门。”
他操控着陨石,速度不减,径直朝着山门入口处的迎客平台飞去。既然回家了,自然要走正门。
随着陨石的靠近,平台上数道身影显现出来。为首者,是一名身着青岚宗内门弟子服饰、面容沉稳的青年,修为在金丹后期,正是今日轮值的守山弟子首领。他身后跟着七八名筑基期弟子,个个神色紧张,手按法器,如临大敌。
当看清陨石上站着的林风、柳依依,以及被星辉之力托浮着的赵莽时,那守山弟子首领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林师叔?柳师叔?还有赵师叔?!你们……你们回来了?!”
他身后的弟子们也纷纷露出激动之色,显然,林风几人在宗门内声望极高,他们的回归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然而,那守山首领的惊喜只持续了一瞬,目光随即落在了气质迥异、面容平静的启身上,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并未见过启,或者说,未曾见过如今这般状态的启。
“这位是……”守山首领迟疑地看向林风。
林风上前一步,肃然道:“这位是启师弟,与我等一同归来。速开阵法,我等需立刻面见宗主!”
“启……启师叔?”守山首领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似乎与眼前之人对不上号,他犹豫了一下,拱手道:“林师叔恕罪,非是弟子阻拦。只是月前有强敌冒充我宗弟子试图潜入,被阵法识破,爆发冲突,导致几位师弟受伤。宗主有令,非常时期,任何人入宗,都需经过严格核验,并通报宗主首肯。”
他一边解释,一边暗中捏碎了一枚传讯玉符。
林风闻言,与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果然出事了!而且听起来,敌人竟然能冒充青岚宗弟子,还引发了冲突?
“既如此,你速去通报便是。”林风压下心中急切,沉声道。
守山首领连忙称是,正要吩咐手下,突然,天枢峰顶那道审视的剑光骤然收敛,一道恢弘浩大、带着欣慰与一丝疲惫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拂过整个山门:
“不必通报了,让他们进来吧。”
声音的主人,正是青岚宗宗主——凌云真人!
随着宗主发话,那紧绷的护山大阵光芒微微一荡,在迎客平台前方打开了一道仅容陨石通过的缺口。那股无形的甄别之力也随之消散。
守山弟子们立刻躬身行礼,让开道路。
林风松了口气,对启点了点头。启操控陨石,缓缓穿过阵法缺口,正式进入了青岚宗地界。
一入宗门,那股熟悉的、浓郁而温和的木属性灵气便扑面而来,滋养着他们历经磨砺、饱受“空无”侵蚀的身心。林风和柳依依都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与放松的神色。就连昏迷中的赵莽,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分。
唯有启,神色依旧平静,他敏锐地感知到,在这片祥和的灵气之下,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煞气残留。虽然被阵法之力极力净化、掩盖,但那股与星陨阁同源的、阴冷污秽的气息,依旧未能完全消除。
看来,之前的冲突,比守山弟子轻描淡写的描述要严重得多。
陨石在启的操控下,径直飞向主峰天枢殿。沿途,不少弟子看到他们,先是惊愕,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是林风师叔!他们回来了!”
“还有柳师叔!赵师叔好像受伤了!”
“那位……是谁?气息好生不凡!”
“是启师叔!我认得他!可他怎么……变化这么大?”
弟子们的议论声中充满了喜悦、好奇,以及对启那深不可测气息的敬畏。显然,启的变化,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很快,陨石降落在天枢殿前的广场上。殿门前,数道身影已然等候在此。
为首的,正是青岚宗宗主凌云真人。他面容清癯,目光温润中带着历经风霜的睿智,身着青色道袍,气息渊深,已达化神后期。只是此刻,他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忧色。
在他身后,站着几位宗门长老,其中就有传功长老玄骨真人,以及一位面容慈和、手持药杵的老妪,正是丹阁长老青霖婆婆(与青霖仙尊并非一人,乃青岚宗前辈,道号巧合)。几位长老看到林风等人平安归来,皆是面露喜色,但目光落在启身上时,无不露出震惊与探究之色。
“弟子林风(柳依依),拜见宗主,诸位长老!”林风和柳依依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启也随着微微躬身。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凌云真人快步上前,亲手扶起林风二人,目光扫过昏迷的赵莽,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看向启,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与激动,“启……你,终于回来了。看来,此行际遇非凡。”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感受到启体内那浩瀚如星海、却又圆融内敛的恐怖力量,这力量让他都感到心悸。
“劳宗主挂念,弟子幸不辱命,略有收获。”启平静回应,语气不卑不亢。
“何止是略有收获……”一旁的玄骨真人忍不住惊叹出声,他精研功法,对气机感应最为敏锐,“老夫观你气息,如渊似海,深不可测,已然……已然超越了我等认知范畴!”
青霖婆婆也点头道:“气息圆融,生机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之意完美共存,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几位长老的惊叹,让周围的弟子更是对启投去了崇拜与好奇的目光。
凌云真人摆了摆手,压下众人的议论,神色重新变得凝重:“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先进殿再说。青霖长老,劳烦你先为赵莽诊治。”
“宗主放心。”青霖婆婆应了一声,立刻上前检查赵莽伤势,随即脸上露出讶色,“咦?如此重伤,本源竟已稳固,且有破而后立之象?是谁出手……”
她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启。
启微微点头:“晚辈略尽绵力。”
青霖婆婆深深看了启一眼,不再多言,招呼弟子将赵莽小心抬往丹阁悉心照料。
众人进入天枢殿,分宾主落座。凌云真人布下隔音结界,殿内气氛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林风,将你们此番经历,细细道来。”凌云真人沉声道。
林风整理了一下思绪,从离开宗门寻找碎片开始,到东域风波,悬空山传承,葬星古域之行,墨羽的出现,墟界绝地挣扎,启的苏醒与蜕变,直至最后碎星带遭遇星陨阁倾巢围攻,墨羽划界退敌……除了涉及星枢核心与归墟之核的极度隐秘,他将能说的都详细叙述了一遍。
整个过程,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林风的声音在回荡。无论是宗门长老,还是凌云真人,都被这跌宕起伏、险死还生的经历所震撼。当他们听到吴铭为护众人毅然与敌同烬时,无不面露悲戚与敬意;听到启于万法归寂之地直面归墟之核并成功调和秩序与终结时,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最后听到星陨阁三大化神巅峰携众围攻,却被墨羽一言划界逼退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太过惊人!
待林风讲述完毕,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凌云真人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复杂地看向启:“想不到,你竟是……星枢之灵。更想不到,你们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吴铭……是好样的,是我青岚宗永远的骄傲!”
他语气沉痛,随即又变得无比凝重:“星陨阁,噬界者……看来,平静的日子真的要结束了。你们在碎星带遭遇的,恐怕只是开始。”
玄骨真人接口道:“宗主所言极是。月前那场袭击,来袭者手段诡异,能模拟我宗弟子气息,若非护山大阵乃上古遗留,玄妙非常,险些被其得逞。如今看来,定是星陨阁所为!他们对我青岚宗,已是志在必得!”
“不仅仅是我们。”凌云真人站起身,走到殿窗边,望着外面云雾缭绕的山峰,语气沉重,“据巡天阁传来的有限消息,近期南域乃至其他大域,都出现了不明势力的渗透与骚动,多个中小宗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启:“启,你既已苏醒,并掌控了部分星枢权柄,便是这场风暴的中心。你……有何打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启身上。
启缓缓抬起眼眸,眼中星河静谧,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青岚宗,是我的家。谁想来犯,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第16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