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窟内潮湿阴冷,只有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三人诡异对峙的身影。
“哇啊——!”
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空气的惊叫骤然爆发,彻底打破了洞内的死寂。
珊瑚宫心海猛地睁开眼,那双如梦似幻的蓝宝石眼眸,此刻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倒映出一个如同从幽冥中爬出的身影——千里佑。
此时的你半跪在地,重伤让你无法挺直脊背,凌乱的黑发被血污和汗水黏在额前、颈侧,几缕发丝下,那双因契约反噬而偶尔掠过非人紫电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她。
你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低嘶,仿佛一头濒死却依旧危险的困兽。
这副模样,与她记忆中那个在战场上引动天威、化身雷暴、瞬间湮灭无数生命的可怖形象轰然重合!
更与她海只岛古老卷宗里那些模糊却令人胆寒的记载——关于千里一族非人之力的禁忌传说,以及童年时听巫女们低声讲述的、关于“雷电的魔物”的恐怖故事——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她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作为反抗军统帅和现人神巫女的镇定与矜持,在这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冲击下,瞬间粉碎殆尽。
“呃…啊……别…别过来……”
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清越从容,而是变成了极其尖细、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颤音,冰蓝色的瞳孔紧缩成一点,全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手脚并用,仓皇地向后蹭去,试图远离那个她无法理解的存在。
你不禁为此深深蹙眉。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你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更让你心头一沉的,是心海这完全失控的反应。
这与你所知的那个运筹帷幄、以柔克刚、即便在绝境中也寻求策略的“军师”形象截然不同。
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光环,更像一个在黑暗中被最可怕的梦魇扼住喉咙的无助少女。
“看来……再聪明的谋划者,也有被纯粹恐惧支配的时刻。”
你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惘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对你无法控制的自身力量,也对这残酷的、将所有人逼至绝境的战争。
心海那充满恐惧的尖啸,如同冰冷的针,不断刺击着你本就因重伤和力量失控而极度疲惫敏感的神经。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暴戾之气悄然升腾,试图吞噬你的理智。
你的手下意识地猛地握紧了腰间【踏雪】的刀柄——这个动作并非出于杀意,更像是一种在巨大痛苦和外界刺激下寻求稳定与掌控感的本能反应,仿佛握住刀柄就能握住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
然而,这个细微的动作,在一旁紧张注视着一切的阿纯眼中,却被无限放大并解读成了最可怕的信号!
“不可啊!千里大人——!”
阿纯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扑了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千里佑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阻拦:
“您不能……不能对珊瑚宫大人……!”
你的动作猛地一滞。
你缓缓转过头,看向吓得脸色惨白、却依旧死死抱住自己的少年,目光中的暴戾与烦躁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无奈。
你的声音因伤痛而低哑,却异常清晰:
“阿纯……我何时说过,要对珊瑚宫……痛下杀手了?”
阿纯愣住了,仰头看着你那双深不见底、却此刻异常平静的眼睛,紧绷的身体和手臂这才缓缓地、迟疑地松开了。
“铮——”
一声轻响,【踏雪】被你轻轻抽出,然后连同【离殇】一起,平静地放在了身前的泥地上。
这个动作,是一个明确的、放弃武装的信号。
你强忍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以极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极其缓慢地、尽可能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具有威胁性地,向那个依旧在瑟瑟发抖的现人神巫女挪去。
然而,这微不足道的缓和,对此刻的心海而言毫无意义。
“你…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眼泪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划出狼狈的痕迹。
在她急剧收缩的瞳孔倒影中,你的身影正在不断扭曲、变形,仿佛化作了渊下宫最古老壁画上那些不可言说、不可描述、不可提及的恐怖存在;
仿佛化作了缠绕在海只岛历史深处、那些关于黑暗与毁灭的禁忌传说;
仿佛化作了她内心深处最原始、最无法磨灭的梦魇本身。
她退无可退,脊背紧紧抵着冰冷粗糙的岩壁,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即将到来的毁灭。
你停下了脚步。你看着她,看着这位理论上与你势不两立的敌人,此刻却因为与你相关的、你无法完全控制的力量而崩溃至此。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沉重的疲惫感席卷了你。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用尽可能平稳、甚至称得上温和(尽管这温和在你此刻狼狈狰狞的外表下显得如此诡异)的嗓音,缓缓开口:
“珊瑚宫小姐。”
你罕见地用了敬称而非职位。
“我想……我们之间,需要谈一谈。”
回应你的,只有心海破碎的、因极度恐惧而持续不断的、意义不明的喃喃低语,仿佛陷入了最深的癔症。
她紧紧抱住自己,将脸埋入臂弯,不敢再看一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从那令人窒息的恐惧中汲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岩窟内一时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心海压抑不住的啜泣与呜咽,以及你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希望与和平的对话,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