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滚呐——!!!”
商府内传出一道尖利的女声。
商闻秋当时和柳夏还离商府半里,也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
商府的管家从府里逃出来,迎面撞上商闻秋,赶忙爬起来说:“老爷,老夫人脑疾复发了,您先别回去了!”
府中又是一道女声:“你是谁?你又是谁?滚!都滚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商闻秋看着管家,不置可否。他站在原地,红衣被风带起,衣角飘飘。
管家也不管他听没听见,反正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怎么啦?”柳夏察觉商闻秋情绪不对,赶忙问道。
“没事。”商闻秋瘪了瘪嘴,转身对柳夏说,“今日不方便,先回去吧。”
柳夏也不多问,跟商闻秋打道回府了。
……
商闻秋一回家就开始翻箱倒柜。
“商闻秋,”柳夏担忧地走到他身旁,“你在做什么?”
“找药。”商闻秋淡淡。
“什么药?我帮你找。”柳夏问。
“‘当归防衰丸’。”商闻秋缓缓报出一个药名,“我去喊沈乘鹤一起。”
三人开始在偌大的冠武侯府找了起来。
日暮,沈乘鹤在一间破屋子里翻到一个红色药盒,上面用篆体写着“当归防衰丸”五个大字。他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五枚乌黑的药丸。他举起手中药盒,朝外面大声喊道:“找到啦!我找到啦!”
商闻秋赶忙跑过去,从沈乘鹤手中接过药盒。
他打开一看,还是五枚药丸,没少,便放心了。
“欸商闻秋,不是我说,”沈乘鹤拍拍自己的衣裳,说,“这药既然对你这么重要,你干嘛不好好放起来呢?”
“我本来是放在床头的,”商闻秋苦笑着说,“后来总有手脚不干净的内侍来偷。这可是药啊,偷了也不能乱吃啊,也不知道偷它干嘛。后来我专门找了个房间放着,但还是总被人偷。然后我开始定期转移,但娘这病好久没发了,我也就渐渐忘了。”
“丢了再买不就好了吗?”沈乘鹤疑惑地说,“偌大一个商家,还能差这几个药钱?”
“差啊。”商闻秋说,“这里面一枚药就是二十万钱。这一个小盒子里装得药丸比我年俸禄都值钱。”
“什么?一枚二十万?!”沈乘鹤被惊住了,“什么药得要二十万?!”
“回来再给你讲,我先去送药。”商闻秋说着,飞身上马,向商府而去。
再回来,沈乘鹤已经端了小板凳坐在坐在院子中,旁边摆了另一个空板凳,柳夏就站在沈乘鹤身后,脸上仿佛写着“敢乱来老子杀了你”。
商闻秋坐到板凳上,沈乘鹤赶紧问道:“闻秋哥哥,那个‘当归防衰丸’为何那么贵啊?”
“因为它材料难得。”
“那要什么材料呢?”
“这个嘛……”商闻秋清了清嗓,“要西洲省的十年人参两钱,贵云省的山上土一钱,万醋省的二十年窖醋两钱,高云省的湖中春水三钱,西域省的青海湖精盐一钱,福外省的碧螺春两钱,西灵省的河水两钱,回龙省的枫叶三钱。
“还有除夕的初雪两钱,立春的柳叶两钱,雨水的雨水一钱,清明的艾草三钱,立夏的梅花一钱,立秋的雨水三钱,白露的露水两钱,霜降的落霜一钱,立冬的初雪一钱,冬至的夜雪两钱。收集齐全后统一送到北平,在秋分那天制成。”
商闻秋一口气说完,把沈乘鹤骇得不轻。
“什么人参啊、碧螺春啊、河水啊我都能理解,”沈乘鹤被吓得不轻,说话都有些抖,“但那个立夏的梅花是几个意思?立夏有梅花?而且这些东西也太巧了吧,但凡雨水那天不下雨,或者霜降那天没落霜都制不成。”
“对啊,”商闻秋说,“夏至的梅花只能出海去南洋花大价钱买,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怪不得一枚要二十万钱。”沈乘鹤已经被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巧的药。
“嗯哼,”商闻秋说,“得亏商家家大业大,一般人家还真吃不起。”
沈乘鹤忽然感觉一阵恶寒,他微微偏头,就听见柳夏咬牙切齿地对他说:“聊完了吗?”
“完了完了。”沈乘鹤赶紧起身,踢着正步往偏房走去,“我先去睡觉了。”
“才申时,睡什么觉啊?”商闻秋不解。
“他有病,别管他。”柳夏坐到商闻秋身旁,“所以你才那么拼命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嗯。”商闻秋淡淡,“现在商家不像以前了,落败了。繁荣不在了、子嗣凋零了。我这一辈就我一人,上一辈也就我爹、我叔父两个人。我娘就指望我了。”
柳夏默默将他揽入怀中,柔声说:“我在草原有笔私产,现在姓商了。”
“那不行,”商闻秋说,“你以后回了草原,我们俩又该见不到了,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是他们的可汗,他们的王,”柳夏挑眉,“搞钱的办法多的是。”
“那也不行,”商闻秋鼻尖一酸,“你自己留着吧,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商家还有家底,我再把李承羽之前给我的珠玉倒卖一下也能够。”
“那你多累啊?”柳夏问。
商闻秋的眼泪忽然就决堤了。
柳夏只是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后背,哄小孩似的哄着。
自商温去世后,商闻秋身边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你是长子的长子,你要撑起整个商家。”
他从小到大,被先生要求要“文采绝艳”,被商润要求得“武功盖世”。
他自到了学龄以来,被沉重的课业和武术压得喘不过气,很少有喘息的空间。
所有人都在希望他快速成长,好独当一面,好撑起整个商氏。
没有人问过他想做什么,想学文还是习武。他们要的,是文武双全、顶天立地的商家家主,不是商闻秋。
他们成功了。
商闻秋在几经变故后,终于成长了起来。
可他们,怎么又追忆起曾经他还是幼子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