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沈天君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与周围天崩地裂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必对你十分重要吧。”
蓝蝴蝶捧着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为了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她耗尽半生,背负了太多。可此时此刻,这份承载了她半生执念的重量,却远不如眼前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心神冲击。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出火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感谢?质问?恐惧?所有情绪都纠结成一团乱麻,堵在心口。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仿佛巨神的怒吼,整座山巅的主体再也无法支撑!自他们脚边不远处,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猛然张开,半边山崖带着无数房屋大小的巨岩,向着黑暗的深渊直坠而下。狂暴无比的气流卷着沙石冰雹般扑面而来。
“小心!”蓝蝴蝶被这股力量冲击得一个踉跄,护着盒子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朝着那吞噬一切的深渊倒去,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坠落和冲击并未到来。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精准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从崩塌的死亡边缘硬生生“拔”了回来。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沈天君的身侧。他单手负后,另一只手随意地揽着她,脚下只剩立锥之地,身前便是万丈深渊。吹裂山石的狂风吹动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却站得比身后仅存的半截山峰更稳,渊渟岳峙。
“盒子拿稳了,人倒傻了?”沈天君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嫌弃,“还是说,你打算抱着它一起跳下去,给你母亲换个更气派的万丈悬崖当墓地?”
“我……”蓝蝴蝶被他一句话噎得心口发堵,所有的复杂情绪瞬间被冲散,只剩下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这个男人,连毒舌都透着一股俯瞰众生的冷漠。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杀了他……天照神宫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是疯子!”
“哦。”沈天君的反应平淡得像是在听人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一个字,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具力量,让蓝蝴蝶准备好的所有关于利害关系的说辞,都显得那么可笑,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袁天罡。”沈天君忽然开口,视线甚至没有离开远方崩塌的夜景。
一直静立一旁,气息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袁天罡,闻声上前一步,躬身听令:“主上。”
沈天君下巴朝着隼人皇极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点了点,语气淡漠如冰:“把隼人皇极的狗头带回去。”
袁天罡没有半分犹豫,走过去,像捡起一块路边的石头一样,拎起了隼人皇极沾满血污的头发,将其提在手中。黏稠的鲜血顺着发梢滴落,在剧烈震动的地面上留下点点暗红。
蓝蝴蝶看得眼皮狂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说了么?”沈天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记性不好的孩子,“找个好点的礼盒装起来,当作贺礼,送到天照神宫去。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
他看着蓝蝴蝶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恶劣的趣味:“怎么,你觉得这份贺礼,不够体面?”
蓝蝴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体面?这……这是在用整个南疆的存亡,向天照神宫宣战!”
“宣战?”沈天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摇了摇头,纠正道,“不,这是通知。”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她,那眼神深邃如夜,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再说了,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隼人皇极是死在南疆,死在你巫神教的地盘上。就算没有这颗头,你以为天照神宫那帮疯狗,第一个会撕咬谁?”
蓝蝴蝶的心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是啊,她怎么忘了。沈天君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大炎远在天边,可巫神教扎根于此,跑不掉!隼人皇极的死,这口足以压垮整个南疆的黑锅,无论如何都会死死地扣在巫神教的头上。
看着她瞬间苍白如纸的脸色,沈天君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惬意。
“现在,你还觉得,我主动送一份‘贺礼’过去,是件坏事吗?”
蓝蝴蝶脑中轰的一声,一道电光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不送,是巫神教阴谋暗杀,天照神宫会携滔天怒火而来,将整个南疆化为焦土,不死不休。
送了,就是他沈天君,或者说他背后的煌煌大炎,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天照神宫——人,是我杀的,有本事,冲我来。这反而将巫神教从主谋的位置上摘了出去,变成了一个被殃及的池鱼。
这一手,根本不是在挑衅,而是在划定战场,是在用最狂妄的姿态,行最精密的算计!
这个男人,从决定杀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好了后面所有的应对。他的疯狂之下,是步步为营、滴水不漏的可怕智谋!
“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沈天君懒得再解释,揽着蓝蝴蝶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脚尖在即将崩塌的岩石上轻轻一点。
整个人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逆着狂乱的气流,向山下飘然而去。袁天罡提着那颗头颅,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步伐同样惬意从容,仿佛脚下不是崩塌的山峦,而是平坦的御花园。
蓝蝴蝶被他带着,在空中高速下坠,耳边是山崩地裂的轰鸣,风声在身侧尖啸如鬼哭。她低头看去,只见整座巍峨的山峰如同一头死去的远古巨兽,在最后的哀鸣中寸寸解体,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
这毁天灭地的景象,仅仅源于那个男人破阵后随口的一句“快塌了”。
片刻之后,三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数里之外的一处山坡上。
沈天君松开了手,那股温热的触感随之消失。
蓝蝴蝶双脚触及实地,还有些不真实感。她紧紧抱着怀中的木盒,回头望去,远方的夜幕中,那座山峰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冲天的烟尘,以及久久不息的回响,仿佛在诉说着方才的恐怖。
一场惊天动地的死局,就这么落幕了。
她转过身,看向沈天君,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感激、忌惮、好奇、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这个男人,将她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帮她夺回了执念之物,斩杀了她的死敌。可同时,他也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将整个巫神教和南疆,与他自己,与那遥远的大炎,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看够了?”沈天君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只是出来散了个步,“看够了就该谈谈正事了。”
蓝蝴蝶一怔:“正事?我们刚才经历的……难道不是正事?”
“不然呢?”沈天君眉毛一挑,眼神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霸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沈天君大老远跑来南疆,就是为了帮你抢回一个盒子,顺便……陪你看一场比较壮观的烟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