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被秘密转移至一个拥有最高级别医疗和隔离设施的安全屋。她如同一个精致却布满裂痕的瓷娃娃,躺在维生设备中间,生命体征在药物的控制下趋于平稳,但脑电波监测仪上那剧烈跳动、毫无规律的波形,昭示着她意识深处的风暴远未停息。各种镇静剂和神经稳定剂只能强行压制她身体的狂躁,却无法抚平那片被强行开垦、又惨遭遗弃的意识田野。
苏晚晴站在隔离窗外,看着里面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仇人。恨意依旧存在,但此刻更多被一种冰冷的、研究者般的审视所覆盖。林薇薇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报复的对象,她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一个通往“镜像计划”核心的、布满荆棘的捷径。
“常规手段无法读取她混乱的记忆和那些被植入的指令碎片。”负责医疗监护的神经学专家(属于陆寒琛麾下的隐秘资源)面色凝重地汇报,“强行深度干预,极有可能导致她本就脆弱的意识彻底崩解,我们什么也得不到,甚至可能触发她体内可能存在的、未知的自毁程序。”
时间不等人。文先生那边损失了林薇薇这个“样本”,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要么会全力寻找夺回,要么会加速其他“镜像”的进程。必须尽快从林薇薇这里获取信息。
“有没有非常规的方法?”苏晚晴问道,目光依旧锁定在林薇薇苍白的脸上。
专家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有……但风险极高,无论对她,还是对执行者。”他提到了一套尚处于实验阶段的、基于微弱生物电共振的“非侵入式意识片段读取技术”。原理是通过精确模拟特定脑波频率,尝试与受试者某个相对稳定的意识碎片建立短暂“共鸣”,从而窥探其关联的记忆或信息。
“这就像在一片雷区里,试图用一根极其纤细的丝线,去勾取一颗特定的珠子。”专家比喻道,“成功率无法保证,而且,执行者需要将自己的意识作为‘锚点’和‘解码器’,如果受试者意识中的混乱或攻击性过强,可能会产生反馈,对执行者造成不可逆的精神损伤。”
苏晚晴沉默了片刻。
“我来。”她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叶深立刻上前一步:“不行!风险太大!”
“没有时间了,叶深。”苏晚晴转过头,看向他,“这是最快的方法。而且……”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林薇薇,“有些问题,必须由我来问,有些答案,也只有我能分辨真假。”
经过紧张的设备调试和准备工作,苏晚晴坐在了与林薇薇相邻的、同样连接着复杂传感器的座椅上。她需要先通过药物和冥想,将自己的脑波频率调整到一种极度稳定和开放的状态,以便更好地“接收”和“过滤”。
连接建立的一瞬间,苏晚晴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片混沌的、充满尖叫与杂音的海洋。破碎的画面、扭曲的情感、冰冷的指令碎片……如同风暴般向她席卷而来——
· ……
· 冰冷的束缚带,刺眼的无影灯,李琟教授疲惫而愧疚的脸一闪而过……
· 文先生模糊而威严的声音在回响:“……抹去冗余情感,强化服从与效忠模块……”
· 剧烈的头痛,仿佛有钢针在搅动脑髓……
· 一个陌生的、充满诱惑的低语:“……成为她,取代她,你才能拥有一切……”
· 对苏晚晴刻骨铭心的嫉妒与怨恨,如同黑色的燃料,被注入某个燃烧的引擎……
· 然后是混乱的逃跑,力量的涌现与失控,陌生街巷的恐惧与孤独……
· ……
· 最后,是一个不断重复的、清晰的坐标片段和一道特殊的能量频率标识——与父亲星图指向的“观星者”天文台截然不同!
苏晚晴强忍着意识被撕裂和污染的不适,集中全部精神,试图锁定那个坐标和频率。就在她快要触及时,一股充满恶意的、冰冷的意识流猛地向她扑来,带着林薇薇残存的、最深刻的怨恨,以及某种……非人的、程序化的毁灭指令!
“一起去死吧!”一个尖厉的、混合着林薇薇和电子音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炸响!
苏晚晴猛地切断了连接,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大口喘息着,仿佛刚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
“苏小姐!”叶深立刻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苏晚晴摆了摆手,心脏仍在狂跳。刚才那股充满恶意的意识冲击,让她心有余悸。林薇薇的意识深处,不仅藏着秘密,也埋设着针对她的“精神陷阱”。
“记录下来了吗?”她看向负责操作设备的专家。
“记……记录下来了!”专家也是一脸后怕,指着屏幕上被剥离出来的一段稳定数据,“坐标和频率,虽然不完整,但特征很明显!还有……那些关于实验过程和指令的碎片……”
苏晚晴看向依旧在沉睡的林薇薇,眼神复杂。这次冒险,她付出了不小的精神代价,脑海中那充满怨恨的尖啸恐怕会萦绕很久。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一个可能与“镜像计划”主设施或下一个阶段相关的坐标,以及关于文先生他们实验手段的第一手资料。
她擦去额角的冷汗,目光恢复冷静。
“分析那个坐标。同时,整理所有意识碎片中关于实验流程和‘抹除’、‘强化’相关的内容。”
她站起身,虽然精神疲惫,但脊背依旧挺直。
“我们要在他们制造出下一个‘林薇薇’,或者更完美的‘镜像’之前,找到他们的老巢。”
林薇薇这具意识残骸,终于吐露出了第一块,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前方的迷雾,似乎被吹散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