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清晨的阳光透过拘留所狭小的铁窗,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辰蜷缩在硬板床的角落,身上还是那件被抓时穿的、已经皱巴巴湿了又干的衬衫。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窝深陷,胡茬凌乱,昔日贵公子的风采荡然无存,只剩下囚徒的狼狈与绝望。
铁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门被打开,一名警察面无表情地通知:“顾辰,提审。”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审讯室里,林薇薇的情况更糟。她几乎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泪水早已流干,只是双目空洞地盯着桌面,单薄的身体不住发抖。与顾辰不同,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的,除了恐惧,还有苏晚晴那句冰冷的“游戏,好玩吗?”,以及顾辰在旅馆里那狰狞的耳光。背叛与被背叛的痛楚,此刻比法律的威慑更让她窒息。
审讯并非一味强攻。警方显然掌握了相当多的证据,并巧妙地利用了顾辰与林薇薇之间脆弱的同盟关系。
面对顾辰,审讯人员语气沉稳,条理清晰,将一桩桩、一件件证据摆在他面前:从他与金爷的高利贷合同复印件,到银行异常的资金流水;从“老刀”对其雇佣关系的指认,到截获的其与“吴先生”加密通讯的部分破译内容;最后,是盘山公路上那场未遂谋杀的清晰监控画面(尽管角度受限,但渣土车故意撞击的行为明确无误),以及阿彪的初步口供。
“顾辰,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知道这些罪名叠加起来意味着什么。”审讯的警官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我们,交代出幕后指使者‘吴先生’及其背后‘彼岸资本’的真实情况。戴罪立功,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另一边,对林薇薇的审讯则采取了不同的策略。一位女警给她端来一杯温水,语气相对温和,却字字诛心:“林薇薇,想想你的父母,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吗?你还这么年轻,真的要为了一个在关键时刻只会打你耳光、推你出去顶罪的男人,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女警将几张照片推到她面前,一张是她和顾辰在旅馆外争执时被偷拍的,顾辰面目狰狞;另一张,则是苏晚晴如今在商界从容自信、光鲜亮丽的新闻截图。
“看看,这就是你死死维护的人?而你看看苏晚晴,没有顾辰,她活得更好。你真的甘心做他们的弃子,在牢里度过最好的年华,而他们,或许还在逍遥法外?”
连续的高压审讯和心理攻势,彻底摧垮了两人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顾辰在听到“一辈子”这个词时,心理防线终于决堤。他双手插进头发,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呜咽。他不甘心!他恨苏晚晴,也恨那个将他当做弃子的吴先生!巨大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最终压倒了他那点可怜的情义和骄傲。
“我说……我都说……”他抬起头,眼神涣散,“是吴先生……‘彼岸资本’的吴先生指使的……他承诺事后会解决所有麻烦,还会给我投资……绑架张工,还有……还有谋杀苏晚晴,都是他的主意……我有联系记录,虽然大部分被清除了,但我偷偷备份了一部分在……”
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试图将主要罪责推给那个神秘的吴先生。
而林薇薇,在女警将她与苏晚晴的现状对比,并点出“弃子”二字时,一直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了。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混杂着绝望、怨恨和最后一丝挣扎的疯狂光芒。
“我不是弃子!”她尖声叫道,声音嘶哑,“顾辰!还有那个吴先生!他们都不得好死!警官,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顾辰他不仅想杀苏晚晴,他之前还想利用我套取苏家的商业机密,他挪用过顾氏的公款去填他那个破项目的窟窿!我还有他之前让我偷偷记录的一些苏家非公开信息的笔记,藏在我公寓的……”
为了自保,为了那渺茫的减刑机会,更为了报复顾辰的薄情与利用,林薇薇开始了疯狂的反戈一击,吐露出的信息,甚至比顾辰交代的更加琐碎,却也更加致命。
警方根据两人的口供和提供的线索,迅速行动。对顾辰和林薇薇的住所进行了彻底搜查,果然找到了加密通讯的备份数据、顾辰挪用公款的蛛丝马迹以及林薇薇藏匿的笔记。
案件取得了重大突破,“彼岸资本”和吴先生的嫌疑被坐实,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报也在准备之中。顾辰和林薇薇面临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苏晚晴在陆寒琛的陪同下,平静地看完了案件进展的简报。大仇得报,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与空茫。
“结束了。”她轻声说。
陆寒琛站在她身旁,目光掠过简报上关于“吴先生”和“彼岸资本”的部分,眼神深邃,缓缓摇了摇头。
“顾辰和林薇薇,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他声音低沉,“真正的对手,‘彼岸资本’和它背后的势力,损失了一个代理人,断了几条线,但远未伤筋动骨。”
他转头看向苏晚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们这次损失惨重,以他们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善罢甘休。打蛇不死……苏小姐,真正的风暴,可能才刚刚开始。”
苏晚晴心头一凛,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她顺着陆寒琛的目光看向窗外,城市的天空看似澄澈,却仿佛有更浓重的阴云,正在远方悄然汇聚。
棋盘未撤,只是换了对手。而下一局,赌注将会更大,也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