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入三元里老巷时,天刚蒙蒙亮。青石板路被连夜的雨泡得发亮,倒映着巷口 “周记香坊” 的褪色木牌,木牌上缠着的银白子丝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像谁遗落的旧蛛网。文心尺在我掌心震得发疼,测脉纹已经红得发黑 —— 空气中不仅有子丝阴毒的腥气,还混着焦糊的香灰味,是玄阴会炼 “香邪” 特有的味道,比西湖花邪的气息更沉,更绝望。
“就是这儿了。” 沈青梧收起探测仪,屏幕上的阴邪浓度数值停在 “92%”,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波形图,“核心在香坊后院,和青竹日记里写的‘香邪容器所在地’完全对应。” 她从背包里翻出之前在西湖用过的护目镜,又多拿了几沓黄符,“里面的香邪可能已经成型,待会儿见机行事,先渡冤魂,再毁容器。”
赵莽扛着厌胜木盾走在最前,盾面的镇魂纹被晨露打湿,却仍泛着淡金光。他爷爷留下的半块盾用红绳绑在小臂上,边缘的裂痕里还卡着几十年前的子丝,“我爷爷 1985 年的日记里写过,这香坊‘门后有子丝陷阱,需用松烟墨涂身’,当年他就是没涂够,被子丝缠了手腕,差点丢了命。” 说着,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一罐松烟墨膏,分给我们涂在袖口、领口和裤脚,墨膏的凉意渗进皮肤,能稍微压一压周围的阴寒。
平安蹲在我脚边,红毛被晨雾打湿,贴在背上,却仍警惕地竖着耳朵。它时不时停下来,对着巷子里的砖墙低吼 —— 墙缝里藏着几缕银白的子丝,像毒蛇吐信似的往外探,子丝末端沾着的黑色黏液,滴在青石板上能蚀出小米粒大的坑。我摸了摸它的头,它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心,像是在说 “别怕”,可我分明能感觉到它爪子在微微发抖 —— 它闻着后院传来的冤魂气息了,密密麻麻的,像压在心头的石头。
赵莽用厌胜木盾推开香坊的木门,“吱呀” 声在寂静的老巷里格外刺耳。门后是个破败的院子,满地散落着断裂的香签和焦黑的香饼,香饼上还缠着细小的子丝,踩上去 “咯吱” 响,像在嚼碎干枯的骨头。正屋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一缕青黑色的烟,烟里裹着细碎的哭喊声,似男似女,听得人后颈发麻。
“小心脚下!” 沈青梧突然拉住我,指着我脚边的地面 —— 青石板缝里钻出几缕银白子丝,正悄悄缠向我的脚踝,像极了西湖荷塘里的花茎。平安立刻扑过来,对着子丝喷出醒神雾,雾里的煞血将子丝染黑,瞬间化为黑灰,可刚烧完,又有新的子丝从其他石缝里钻出来,像是无穷无尽。
“是‘子丝阵’!” 赵莽举起厌胜木盾,对着院子中央的香炉撞去,盾面的镇魂纹撞上香炉的瞬间,发出 “哐当” 的巨响,香炉里的香灰被震得漫天飞,那些钻出来的子丝像是被掐断了源头,瞬间停止了蠕动,“玄阴会用香炉当阵眼,只要毁了香炉,子丝阵就破了!”
我们顺着哭喊声往正屋走,越靠近正屋,香灰味越浓,文心尺的震动也越剧烈。正屋的门推开时,里面的景象让我们都僵在原地:屋子中央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香炉,香炉里插着十几根黑香,香灰堆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骨头,像是孩童的指骨;香炉旁的柱子上,绑着一具穿着灰衫的尸体,尸体早已干瘪,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却仍保持着挣扎的姿势,眉心贴着一张泛黄的玄阴符,符纹上缠着的子丝钻进尸体的七窍,像在吸食最后的精气 —— 那灰衫的款式、袖口绣着的半片青竹纹,和我们在青城山救回的 “青竹” 穿的一模一样。
“是青竹……” 我声音发颤,指尖捏紧了怀里的卧底日记,日记里的字迹还清晰地印在脑子里,“1960 年入玄阴会,代号‘竹影’……” 可眼前这具干瘪的尸体,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写下那些坚定文字的人。
沈青梧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尸体的灰衫,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慢慢揭下眉心的玄阴符,符纸背面用淡红的墨写着一行小字,是青竹的笔迹,却比日记里的更潦草,墨里还掺着血丝:“吾为天枢卧底,1985 年身份暴露,阴老将吾炼为香邪容器,冤魂皆为香坊伙计,望后来者释之,玄阴鼎在兵马俑地宫,需文心三印封印……”
“玄阴鼎!文心三印!” 赵莽凑过来,指着符纸上的字,“我爷爷日记里也提过‘玄阴鼎’,说那是玄阴会炼十二邪的根本,只要毁了鼎,十二邪就成不了气候!”
就在这时,青铜香炉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炉里的黑香 “腾” 地燃起青黑色的火焰,火焰中凝聚出一道人形 —— 是香邪的核心!核心由无数缕青黑色的烟组成,烟里裹着无数张模糊的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是当年被玄阴会炼成香邪养料的香坊伙计,他们对着我们伸出手,嘴里发出 “救我” 的低语,却又被烟丝紧紧束缚,连手指都动不了。
“先渡冤魂!” 沈青梧掏出黄符,往空中一扔,符纸燃着淡金色的光,像一张网似的罩住香邪核心,“平安,用醒神雾!”
平安立刻窜到香炉旁,对着香邪核心喷出醒神雾。淡金色的符光和乳白色的醒神雾缠在一起,形成一层半透明的屏障,那些被烟丝束缚的冤魂像是得到了力量,开始拼命挣扎,有个穿围裙的妇人虚影对着我伸出手,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 “谢谢”。
可没等我们高兴,香邪核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烟丝瞬间变得粗壮,像无数条黑蛇对着我们扑来。“小心!” 赵莽举起厌胜木盾挡在我和沈青梧身前,烟丝撞上盾面,发出 “滋滋” 的声响,盾面上的镇魂纹被烟丝腐蚀出细小的坑,“这香邪里掺了子丝毒,盾快撑不住了!”
我握紧文心尺,指尖刺破掌心,将煞血滴在尺身。淡金色的 “破邪刃” 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亮痕,对着香邪核心的烟丝劈去。光刃刚碰到烟丝,就发出 “噼啪” 的巨响,烟丝被劈断的瞬间,却有更多的烟丝从香炉里涌出来,还带着焦糊的香灰,迷得人睁不开眼。
“青竹的残魂!” 沈青梧突然喊出声,指着香邪核心的中央 —— 那里有一缕淡蓝色的光,是青竹的残魂,正被烟丝紧紧缠着,“他还没被完全吞噬!我们得救他!”
我心里一震,原来这具尸体里还藏着青竹的残魂。我调整呼吸,将文心尺举过头顶,默念张九锁教过的 “镇魂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镇魂守正,文气长存!” 随着咒语念出,文心尺上的光刃变得更亮,像一轮小太阳,对着香邪核心的中央劈去。
光刃穿过烟丝,精准地落在淡蓝色的残魂旁,将缠在残魂上的烟丝劈断。青竹的残魂慢慢飘出来,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 1960 年的天枢司制服,对着我们鞠了一躬:“多谢各位…… 吾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释然,“香邪的核心在香炉底部,毁了香炉,就能彻底灭了它…… 吾的使命完成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青竹的残魂化为一缕淡蓝光,飘向那些被束缚的冤魂,蓝光所到之处,烟丝纷纷消散,冤魂们对着我们鞠了一躬,然后一起化为淡蓝光,飘出窗外,消失在晨雾里 —— 他们终于解脱了。
香邪核心失去了冤魂的支撑,开始慢慢萎缩,最后化为一缕黑灰,散在香炉里。我们合力将青铜香炉推倒,香炉底部刻着玄阴会的标志,还有一行小字:“十二邪缺一,需借洱水生魂补。”
“洱海……” 沈青梧掏出地图,在上面标记出洱海的位置,“看来下一站,我们得去大理了。”
我蹲在青竹的尸体旁,轻轻将他的灰衫整理好,又把卧底日记放在他身边:“你放心,我们会找到玄阴鼎,集齐文心三印,彻底毁掉玄阴会的十二邪计划,不辜负你的使命。”
平安也蹲在旁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尸体的衣角,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为这个坚守了三十年的卧底送行。
离开三元里时,晨雾已经散了,阳光透过巷口的榕树,洒在青石板路上,将满地的香灰染成金色。我们回头看了一眼 “周记香坊” 的木牌,木牌上的子丝已经化为黑灰,在风里轻轻飘着,像是青竹在对着我们微笑。
车往大理的方向驶去,窗外的老巷渐渐远去,可青竹的故事、香坊伙计的冤魂,还有玄阴鼎的线索,都刻在了我们心里。我摸了摸脖子上的 “张、苏、安” 铜钱,又握紧了手里的文心尺,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但只要我们守住初心,互相扶持,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使命 —— 这是青竹用一生换来的信念,也是我们作为文心守护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