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嬷嬷,你觉得琳琅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虽然对齐珩深恶痛绝,但他这个人行事也算坦荡,绝对不会对一个小辈加以诋毁,他说她不了解琳琅,可笑,她看着她长大,明明是他对琳琅有偏见,既然如此,嬷嬷作为旁观者,绝对比她们两看事情都要公正。
“公主……”严嬷嬷有些犹豫,迟迟不肯接着说。
长公主苦笑一声,“嬷嬷,你在我身边二十多年,看着我长大,看着我情窦初开,看着我痛不欲生,我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眼里,如今,竟是连句实话都不敢对我说了吗?”
“不是的,”严嬷嬷急忙解释,“不是不敢说,跟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正是因为对公主太了解,才不忍心让公主难过,在奴婢看来,顾小姐是娇纵了些,做人有些小心思,可她能让公主开心,有些小缺点无伤大雅,难道因为她为人刁难任性,公主就会不喜欢她了吗?”
顾小姐的那些小心思,有她在旁边盯着,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小姑娘纵使有些小恶毒又何妨?但她能让她们家公主笑,能让公主有个寄托,比什么都重要,这么多年来,公主一直沉浸在失去质子和孩子的伤痛里,是顾小姐让她重新笑了起来。
长公主沉默下来,是啊,她魔怔了,不论琳琅为人如何,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跟她那命苦的女儿同岁,孩子只是想要一个男人,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作为姨母,给她又何妨?
“嬷嬷,还好有你,我差点又魔障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浓烈的恨意,当年她喜欢的男人,全部人都来阻止她们在一起,如今她视若亲生女儿的顾琳琅,她只不过是喜欢一个男人,竟还是有人想要阻止她,“琳琅快过生日了吧?”
“是的。”严嬷嬷每年都负责给顾琳琅送生日礼物,顾琳琅比死去的小小姐要大上四个月,她上前一步,恭敬的道,“还有半个月,顾小姐就满十六岁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她长大了,我也老了,你去侯府递个信,就说今年,琳琅的生日在公主府办吧,这公主府,是该热闹起来了。”
“好的,奴婢这就去。”
看着严嬷嬷消失在门口,长公主松懈下来,气势一下就垮了,她的女儿如果活着,该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她一定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娘子,我们来看你了。”田知微正坐在柜台里算账,君时雨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抬头一看,还真是他,不由得失笑出声,“你今天不是去教齐小公子了吗?怎么,犯错了让齐小公子赶回来了?”
君时雨还没说话,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声反驳,“我才不会赶走大哥哥。”
是齐墨阳,居然跟着一起来了,田知微诧异的看向君时雨。
“呃,他非说无聊,要我带他出来逛逛,在哪逛不是逛,我就干脆带他过来找娘子了。”看清她眼底的疑问,君时雨理直气壮的回道。
田知微失笑,齐墨阳有他这种师傅,真是他的不幸。
她这里是卖绣品的,一个小孩子来了还不是照样无聊?他倒好,大咧咧的就把人带过来,一点都不顾孩子的想法。
果然,齐小公子皱着眉头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不开心的道,“我不要在这里,大哥哥,我们走吧。”
君时雨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去帮田知微整理货物,齐墨阳小嘴撅得能挂油瓶,在并不宽敞的铺子里来回踱步,精致的靴子故意踩得哒哒响,表示他的愤怒,然而君时雨眼神都不给他一个,他更生气了。
这间不算大的铺子里,摆满了各色丝线,绣绷,成匹的布料以及琳琅满目的绣品,进门的地方一个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胭脂水粉,田知微自制的面脂便摆在其中,如果是个女孩子,一定会很喜欢逛,可在五岁的小男孩眼里,这些远不如街头的糖人,泥偶,和杂耍班子有趣。
“大哥哥,”他又喊了一声,带着命令的口吻。
君时雨头也不抬,正小心地将一幅刚收上来的双面绣展开给田知微看,啧啧称奇,“娘子你看这蝴蝶翅膀,用色渐变如此自然,这绣的人真叫厉害。”
田知微无奈地看了君时雨一眼,又看向那边快要化身小喷火兽的齐墨阳,这小家伙身份尊贵,是公主府的小公子,更是君时雨名义上的学生,虽然这教学方式着实……别具一格,但也不能得罪的太狠了,万一真让他生气了就不好了。
她放下手里的账本,温声开口,“齐小公子不喜欢这些绣品吗?你看这只小老虎,多威风。”她指了指旁边一个给孩童准备的,绣着憨态可掬小虎头的荷包。
齐墨阳瞟了一眼,傲娇的哼道,“那是假的,又不能动,我要去看真的,大哥哥答应带我出来玩的。”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明明是出来玩的,结果却到了这种闷死人的地方,还不如在他们公主府,起码地方大,他的玩具也多。
“你大哥哥没骗你啊,这不是带你来玩了吗?只不过是在娘子的铺子里玩呀。”君时雨终于搭腔,语气带着惯常的散漫笑意,手下却不停,仔细检查着绣品的边角。
田知微看他那无赖的样子,不由好笑,这家伙,倒是欺负起小孩子来了,偏偏还理直气壮的很,一点都不心虚。
“这算什么玩,大哥哥你坏。”齐墨阳气呼呼地,眼珠一转,忽然伸手就去扯旁边架子上垂下的流苏穗子,那架子微微晃了晃,上面几个香囊摇摇欲坠。
“小心一些。”田知微忙起身过去,眼疾手快地扶住架子,避免了东西掉在地上,她蹲下身,视线与齐墨阳齐平,对于齐墨阳的故意使坏也不生气,平静的问道,“小公子是不是觉得这里很闷,没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