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是叶野的爱，给不了殷玄这些。
叶野的爱，是理智权衡后的产物，是……
有条件、有前提的。
而他殷玄，在经历了萧琉铮的事情之后，所求的，不过是一份纯粹的自由和一份毫无保留的真心。
显然，叶野无法给他。
“太晚了，师兄……”他在心里无声地呢喃，“我想要离开，去追寻我的道，我的自由。而你，注定要走向更高的地方，背负更深的秘密。我们从一开始，或许就不是同路人。”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凌迟。
痛彻心扉，却也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刘寻对萧琉铮的谋划，王霜宁的奴契，一步步将他引入局中……
这一切，若说叶野全然无辜，他是不信的。
他感激叶野带他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让他拥有了力量，甚至间接让他看清了萧琉铮和自己。
但这感激，无法抵消被算计、被当作棋子的寒意。
他爱他，但这份爱，不足以让他放弃对自由和道心的追求。
叶野爱他，但这份爱，也不足以让对方放弃早已规划好的一切。
他们之间，隔着山海，隔着算计，隔着各自无法放弃的执念。
这个吻，是他能给出的，最后的、也是全部的回应。是对这份无望爱情的了结，是对这个特殊生辰的祭奠，也是……
对他自己的告别。
告别那个还会因为一句承诺而心动的殷玄，告别那个仍对“叶师兄”抱有幻想的殷玄。
良久，殷玄缓缓退开。
他的唇瓣因为刚才的亲吻而泛着水光，显得愈发糜丽他看着叶野眼中尚未褪去的怔忡与更深沉的欲色，轻轻弯起了唇角。
“师兄，”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等你从秘境回来，看到我之后——再问我一次吧。”
…………
翌日。
殷玄醒来后，发现身侧依旧是空的，枕衾间只余下一点属于叶野的气息，证明昨夜并非大梦一场。
他是被叶野背回来的。
记忆的终点，是他说完那句“等你回来再问我”之后，全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如同醉倒般，放任自己瘫软在对方宽阔坚实的背上。
叶野……接住了他这个“烂摊子”，一路沉默地将他背了回来，安置在榻上。
他当时虽意识模糊，却能感受到那份平稳，以及背后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
他心甘情愿。
而自己，似乎也在那份无声的纵容里，获得了些任性的底气。
然而，尽管昨夜经历了那样的事，清晨醒来，依旧未能见到想见的人。
这份“忙碌”，此刻却意外地给了他一片冷静思考的空间。
他开始复盘昨夜的自己。
那些大胆的言语，那个主动的吻，他并不后悔。
那是在生辰之夜，在看清了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山海后，他能给予自己的、最盛大的祭奠与告别。
他只是觉得……自己或许做得还不够好。
尤其是在对待林刻这件事上。
他是不是，真的太不在意这个“手下”了？
王师姐和沈师姐，因着性别的缘故，加之她们待自己的真诚与维护，他总会不自觉地多出几分耐心与温柔。
可林刻呢？
林刻同样有用，甚至更为关键。
他心思缜密，战力不俗。
昨夜，他更是为了维护自己，不惜正面迎上叶野那迫人的威压，言辞机锋，不落下风。
那么好的机会……
就在叶野给出那个“等待”承诺的当下，他本该趁势帮他追问——
叶师兄的仇人究竟是谁？
他需要等待的，除了结丹和秘境归来，还有什么具体的因果？
可他当时心神激荡，竟全然忘了借此探听，只顾着完成自己内心的那场仪式。
“殷玄啊殷玄，”他低声自语，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你还是太容易被情绪左右了。”
既然决定了要离开，要组建属于自己的力量，那么对于这个愿意追随他的人，需要他用心对待。
林刻，不该仅仅是一个因交易而捆绑的“下属”，或者一个可以随意忽略的“自己人”。
他需要重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殷玄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他决定主动去找林刻。
不仅仅是为了弥补昨夜“遗忘”的疏漏，更是要亲自去确认，他们之间那条名为“合作”与“追随”的纽带，是否足够坚韧，能否支撑起他心中那个关于“自由”的、尚且模糊，却更加坚定的未来。
他推开房门，晨光熹微，落在他的肩头。
心中那片因昨夜告别而生的空茫，似乎都在这一刻消散。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修炼与制符，更是如何成为一个……
能让林刻、王霜宁、沈静他们心甘情愿追随的，合格的同伴。
可殷玄还未走出小院几步，便见林刻带着王霜宁与沈静迎面而来。
林刻停下脚步，率先开口：“虽然迟了一日，但……”
“还是祝殷师弟，生辰吉乐。”
殷玄闻言，脚步倏然顿住，瞳孔微缩。
一股被窥破私密的愠怒瞬间涌上，比思绪更快的是他的动作——
“唰！”
“千机”应念而动，化作一道泛着寒光的银鞭，如灵蛇般倏地缠上了林刻的手腕，骤然锁紧。
“你跟踪我们？”
殷玄的声音压得很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结满了冰霜。
一旁，王霜宁和沈静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气氛急转直下，变得剑拔弩张。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措。
林刻垂眸看了一眼腕上冰冷的鞭索，神色却依旧平静，甚至没有试图挣脱。
他只是说：“抱歉……偷听，非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