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呜！”
一声软糯而带着警告意味的叫声打破了死寂。
一道雪白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从殷玄半开的房门缝隙里窜出，梦缘弓着背，雪白的毛发微微炸开，碧蓝的兽瞳警惕而愤怒地盯着萧琉铮捏住殷玄下巴的手。
它毫不犹豫地扑到殷玄脚边，用小小的身体挡在两人之间，仰着小脑袋，对着萧琉铮龇了龇牙，发出低低的呜呜声，一副“不许欺负我主人”的凶悍模样。
萧琉铮的目光瞬间被这突然出现的小兽吸引。
他锐利的视线扫过梦缘，英挺的眉峰蹙得更紧：“殷玄，你又把它带回来了？我有没有说过，丢掉！”
殷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挣脱了那钳制下巴的手指，身体一软向前扑去，伸手攥住了萧琉铮的衣袖。
“兄长……” 他仰起脸，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昳丽的脸庞和单薄的衣襟。
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惊惶，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将连日来的委屈，后怕和此刻真实的慌乱都融入了这泪水之中，“别丢小白……兄长，玄儿知错了，玄儿不是故意隐瞒的。”
他一边哭诉，一边下意识地将额头抵在萧琉铮坚实的肩膀上——这个熟悉的依赖姿态，让萧琉铮身体顿了一下。
“小白……它、它其实原本是叶野师兄的灵宠……” 殷玄抽噎着，半真半假地编织着谎言，“叶师兄……他其实不是普通的杂役弟子……他是天行峰的核心弟子，是峰主的亲传弟子。”
他抬起泪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琉铮的脸色，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连忙继续道：
“叶师兄事务繁忙，觉得小白跟着他……是累赘，又见玄儿一个人在这小院里太过孤寂，便……便将小白暂时托付给玄儿照看……”
殷玄的声音带着恳求，空出一只手，梦缘立刻会意，灵巧地跳上他的臂弯，温顺地蹭着他的手心，发出安抚的咕噜声，与方才的凶悍判若两兽。
“玄儿想着不能得罪叶师兄，自己也与小白相处日久，很是投缘……它……它很喜欢玄儿……”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关键、也是最能解释他修为变化的真相：“叶师兄说……小白是罕见的虚镜兽，天赋异禀……它……它与玄儿亲近，便主动与玄儿签订了契约……
“契约……契约结成之后，玄儿……玄儿就莫名地……能感应到天地灵气了。”
他仿佛这才想起什么大事，一边说，一边指尖溢出一丝微弱、刚好卡在炼气五六层门槛的冰系灵力波动。
“虽然……虽然还很微弱，但、但玄儿好像……好像有了炼气期的修为。玄儿怕……怕兄长觉得玄儿走了歪路，怕兄长生气……才不敢说……”
萧琉铮的瞳孔猛地一缩。
炼气期？！
一个被判定为毫无灵根的凡人，竟真的因为与一只罕见的虚镜兽签订契约，获得了伪灵根，踏入了炼气期？
匪夷所思，可这却偏偏又是修仙界记载中确有可能发生的偏门途径。
殷玄捕捉到兄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惊和动摇，立刻将脸埋进兄长的胸膛，语无伦次地哀求：
“兄长……玄儿真的好怕……怕兄长不要玄儿了。玄儿一个人在这里，只有小白陪着……求求兄长，就让玄儿养着它，好不好？”
“玄儿保证，一定听话，一定看好它，绝不给兄长添麻烦。”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微微侧身，指向小院角落那片长势异常喜人的灵植圃：
“兄长您看，玄儿其实也不是全然无用，玄儿种的那些灵植，它们都长得很好。还有那位草木堂的王霜宁师姐，她也夸过玄儿，还指点过玄儿……”
“玄儿……只是想……想为兄长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也好……”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兄长……您刚出关，玄儿好想您……这些日子，玄儿无时无刻不在盼着兄长出关……”
萧琉铮的身体僵在原地。
手臂上传来的重量，衣袖被攥住的力道，耳边那带着哭腔的、满是孺慕和委屈的“好想兄长”，以及怀中这具微微颤抖、散发着熟悉冷香的身体……
眼前这张昳丽的脸庞沾满泪水，眼神湿漉漉的，就仿佛一只终于等到主人归巢、生怕被再次抛弃的幼兽——这副模样，与记忆中那个总是怯懦地跟在他身后、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弟弟身影，瞬间重叠。
闭关数月，修为顺利突破至筑基后期，心情本就不错。
此刻看着殷玄这副梨花带雨、诉说着思念的模样，再想到自己将他一人丢在这偏僻小院，确实忽略了他许久，一丝罕见的的“良心发现”，悄然拂过萧琉铮冷硬的心湖。
那炼气期的微弱波动，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甚至……
可以视为一种意外之喜？
至少这个弟弟的身体足以承受修仙者的丹药，可以驻颜，可以永远这样漂亮地待在他身边。
至于叶野的身份……
天行峰核心弟子，峰主之徒……
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萧琉铮垂眸，看着殷玄乌黑的发顶，和他因为哭泣而微微泛红的、纤细的后颈。
他伸出手，略带生硬地用手指拂去他脸颊上的泪痕。
“哭成这样。”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语气到底缓和了些，“既已结契，你便养着吧。”
殷玄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桃花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像是蒙尘的珍珠骤然被擦亮：“真的？谢谢兄长！”
他破涕为笑，那笑容纯粹而明亮，瞬间驱散了之前的阴霾，整个人还抱着梦缘，下意识地往萧琉铮身边又凑近了一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灼热体温。
萧琉铮看着他这瞬间鲜活起来的模样，心底那点因他“变化”而升起的不悦，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
他目光扫过殷玄单薄的里衣和赤着的双足，眉头微蹙。
“去换身衣服。”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收拾好了，我带你去下玄天城的坊市看看。”
去坊市？
殷玄猛地抬起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兄长竟然主动提出带他去坊市？
难道他变有用了一点，兄长就这般高兴？
有那么一瞬间，殷玄简直想直接告诉兄长——自己已经是筑基期了，更有用的，兄长要对我好一点……
可他终究没有开口，就像是太过惊喜，以至于一时忘了反应，只有睁大了那双还含着水光的桃花眼，愣愣地看着萧琉铮。
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萧琉铮嘴角牵动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不想去？”
“想去！”殷玄立刻回神，声音里带着雀跃，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玄儿这就去换衣服，很快。”
他抱着小白，雀跃着转身跑回屋里，脚步轻快。
萧琉铮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被关上的房门，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拂过对方脸颊时，那温热皮肤和冰凉泪水的触感。
他缓缓摩挲了一下指尖。
这样……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