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霄的话，精准地刺破了殷玄最后的侥幸。
他认出了自己，更点明了他与兄长的关系。
这不是询问，而是警告。
他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在警告他，说出自己的秘密。
殷玄抬起头，水汽氤氲的桃花眼里划过一道冷光。
先前拼命压制的杀意如毒蛇般窜起——
万一呢？万一……
他林烬霄就是虚张声势，更是那种傲慢到不可一世的蠢货。
就在这里，趁他重伤。
自己害怕的靠在他身上，然后用冰棱刺穿心脏，用寒雾掩盖痕迹，再将人推入深潭，让林烬霄回到自己原本的命运上。
自己只是一个“凡人”杂役，谁会怀疑？
他甚至开始盘算，对方身上肯定有储物空间，里面的东西他不敢用，但灵石……他还是很需要的。
敛息符那么贵，他又那么穷。
修者的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既然威胁到了自己和兄长、师兄，那么除掉他，才是明智之举。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殷玄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带着初出茅庐的狠戾与被逼至绝境的疯狂。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林烬霄苍白的唇边逸出。
他靠在岩壁上，明明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目光却锐利如鹰，精准地捕捉到了殷玄眼中那抹凶光。
“怎么？”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嘲弄，“你想杀本座？”
殷玄心头一震。
自己方才竟真的在冷静地谋划杀人？
像他明明在还是凡人的时候就恨的邪修那样……为了利益不顾一切地杀人？
真恶心。
明明说好，要做有底线的好人的……
难道，这就是心魔的雏形吗？
与此同时，理智也猛然回笼。
《修仙大全》卷七“杂谈篇”里的清晰地浮现脑海——那位前辈说了，修仙界“不讲武德”，身份尊贵，背后有人的修士在临死前会触发“回溯禁制”、“命魂烙印”，将凶手的影像、气息甚至神魂碎片瞬间传递回其至亲手中。
林烬霄身为玄天圣子，地位尊崇，他身上怎么可能没有这种后手？
杀了他，便是与整个玄天圣地为敌。
兄长和师兄也必定会受牵连。
这代价，他付不起。
殷玄眼中的锐利瞬间褪去，转而蒙上“听不懂在说什么”的惊惶。
他微微颤抖着：“殿下……弟子不敢，真的不敢……”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划过他昳丽的脸庞。
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筑基成功、初尝力量滋味的修士，更不是那个在荒野上拼死搏杀的少年。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圣子审视下瑟瑟发抖的凡人侍从，脆弱无助，美丽得惊心动魄，带着为了活下去的娇怯与引诱——
但殷玄也的确并非完全的刻意，利用自己的所有优势去获得他想要的东西，是殷玄与生俱来的天赋。
更别说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足以让他不自觉地绽放出这种足以软化任何铁石心肠的、破碎又极致诱惑的美丽。
林烬霄冷眼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年。
那泪水滚烫，滴落在他手边的岩石上，甚至溅起微小的水星，落在他染血的手上，带来奇异的灼热感。
少年颤抖的肩膀，低垂的、脆弱的后颈，被泪水濡湿、更显浓密纤长的睫毛，以及那身隐约勾勒出曲线的刺目红衣……
一切都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脆弱，美丽，带着致命的诱惑，却又充满了谎言和……方才那一闪而逝的真实杀意。
林烬霄突然有了更深的兴致。
他喉结滚动，咽下翻涌的血腥气，抬起染血的手指，抚上殷玄泪湿的脸颊。
少年睫毛轻颤，却不敢躲闪，那微微的颤动，竟反而像是在男人的手上微蹭着……
林烬霄情不自禁地捏了一下，才终于慢慢收回了手。
被他的血弄脏了一点，但是……
也是他更喜欢的，身上有他印记的样子了。
“不敢？”他低笑，“本座看你胆子大得很。”
他俯身，灼热的气息拂过殷玄泛红的眼尾，眼神紧紧落在殷玄因为哭泣而泛红的眼尾和颤抖的唇瓣：
“一个‘凡人’，却能在极寒之地行动自如，身怀四品丹药，还敢对本座动杀心？”
指尖轻轻摩挲着殷玄的下巴，留下清晰的红痕。
看着少年眼中更盛的水光，他缓缓道：
“殷玄，本座见你第一眼便知道……”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你哭起来，确实比笑着更动人。”
殷玄怔在原地。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揭穿、警告、追究，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位圣子重伤至此，点明他的疑点，目的却不是为了揭穿他的秘密，不是继续警告，不是追究他的杀意……
而是……为了评价他哭起来好不好看？
殷玄只觉得荒谬。
林烬霄……
这个人是怎么能做到，能让他感觉到害怕的同时，又无法抑制地，发自内心的轻蔑着呢？
林烬霄松开钳制，欣赏着少年茫然的神情，终于落下判决：
“就是……太娇气了些。”
殷玄彻底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但林烬霄端详着眼前人惊魂未定的呆滞模样，体内火毒的灼痛似乎都因此缓解了几分。
他唇角微扬，终于开始询问正事：
“殷玄，告诉本座，你为何能修炼？”
“测灵石判你为凡，你便是凡。这是铁律。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其实并不在意具体细节，
当初不动殷玄，也只是因为对方是凡人，他得碍于天道法则，以及……父尊的教训。
现在对方能修炼了，其他的其实也不重要。
只是一个能瞒过测灵石、在他眼皮底下悄然修行的“凡人”，其根源与隐患，他必须了然于心。
毕竟，殷玄即将成为他林烬霄的所有物。
殷玄心跳如擂，思绪飞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暴露，但装傻充愣显然行不通，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弟子……”
“你以为那拙劣的敛息符能瞒过本座？”林烬霄轻嗤，毫不留情地拆穿，“炼气期的修为，有何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