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是个没有灵根的漂亮凡人。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修仙圣地，全因他那位天赋卓绝的兄长——殷琉铮。
不，如今该称他为萧琉铮了。
因为他们并非通过正当途径踏入这玄天圣地。
他们……杀了人。
杀了一个家道中落、却恰好拥有一枚升仙令的萧公子。那萧公子垂涎殷玄的美色，意图强占。
绝境之下，兄弟二人别无选择。
然后，殷琉铮便成了“萧公子”。
顶着这个窃来的身份，带着那枚染血的升仙令，他们由东州进入中州，踏入了这仙气缭绕的玄天圣地。
…………
初入玄天圣地那日。
圣地仙山巍峨，灵雾如绡似帛，缠绕着直插云霄的峰峦。白玉铺就的登仙阶仿佛直通天际，两旁奇花异草吞吐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凡人吸上一口，怕是要醉灵三日。
然而，这足以令凡俗癫狂的仙家气象，落在殷玄眼中，却只余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作为侍从，亦步亦趋地跟在“萧琉铮”——他那如今顶着“萧公子”名号的兄长身后。
兄长的背影挺拔如松，穿着从那真萧公子身上剥下的、绣着云纹的锦袍，竟也显出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与冷峻。
他微微昂着头，步履沉稳地踏在白玉阶上，周身隐隐流转着炼气初期的修为波动，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家道中落却天赋初显、持令入门的仙门新秀。
他们杀了萧公子，又拿到了他身上残存的功法，为了活命，为了万无一失，萧琉铮强行修炼了那本陌生的功法。
幸好，他有灵根。
又或许，那灵根还算得上天赋卓绝。
暂时，无人怀疑。
或者说，暂时无人有闲心去深究一个持升仙令入门、看起来毫无出彩之地的“破落户”。
所有的压力，都无声地压在了萧琉铮挺直却紧绷的脊梁上。
而殷玄，他则像一片误入仙境的脆弱琉璃。
他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衫，在周围那些或华服锦袍、或飘逸道袍、周身或多或少都带着灵力波动的准修士中，显得格格不入，异常扎眼。
即便与同样身穿粗布短打的奴仆相比，他那过分昳丽的容貌也如暗夜明珠，瞬间攫取了无数目光——
好奇的、探究的、惊艳的，甚至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轻佻与贪婪。
他不敢抬头，害怕像以前在凡俗一样给兄长惹来麻烦，只能死死盯着兄长袍角下摆移动的方寸之地。
周围人来人往的喧嚣已让他麻木，但每一次看到身着玄天圣地制式服饰的执事弟子出现时，他的心都会骤然缩紧，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怕，怕那些仙师慧眼如炬，一眼看穿兄长并非萧家血脉；更怕有人认出他这张脸，认出他就是那个本该被“萧公子”强占的、无足轻重的凡人玩物。
然而，他多虑了。
修仙界从来不在乎死掉的、毫无背景的弱者。弱者的消亡，不过是这巍巍仙山脚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们，也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跟紧。”前方传来兄长低沉的声音。
殷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动有些发软的腿。
他能看到兄长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知道，兄长承受的压力远比他大得多。
不仅要维持这岌岌可危的伪装，还要在入门测试中展露足够的天赋，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站稳脚跟，庇护他这个毫无用处的累赘。
“下一个，萧琉铮！持升仙令者，上前测试灵根资质！”
高台之上，一位面容严肃的执事朗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殷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他看到兄长“萧琉铮”没有丝毫犹豫，步履从容地越众而出，走向那悬浮着巨大测灵石的高台。
测灵石通体莹白，足有一人高，表面光滑如镜，内里却仿佛蕴藏着流动的星河，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光晕。
萧琉铮在测灵石前站定，微微垂首，向高台上端坐的几位负责考核的长老和执事行了一礼。
他的动作标准而流畅，带着世家子弟应有的仪态，丝毫不见慌乱。
仿佛他从未是什么流民乞丐，而是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世家公子。
“将手按于测灵石上，注入灵力。”
萧琉铮依言，缓缓抬起右手，手掌稳稳地按在了冰凉光滑的测灵石表面。
刹那间，测灵石内沉寂的“星河”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骤然波动起来。
先是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淡金色光芒在石心亮起，紧接着，这光芒如同燎原之火，迅速蔓延、膨胀。
淡金色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纯粹，眨眼间便充斥了整个测灵石，甚至透出石体，将萧琉铮挺拔的身影笼罩在一片辉煌的金辉之中。
“金系天灵根！”
高台上，一位原本闭目养神的外门长老猛地睁开了眼睛，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
“纯度极高，几乎毫无杂质。”另一位也霍然起身，脸上满是惊喜，“好，好苗子。”
广场上瞬间一片哗然。
无数道目光，从之前的漫不经心、审视、轻蔑，瞬间变成了震惊、羡慕、嫉妒，甚至狂热。
天灵根，而且是攻击力最为强悍的金系天灵根。
初入圣地就能成为内门弟子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这是与圣主一样的资质灵根，意味着这个从偏远地方而来的平凡小子，竟然拥有成为圣主之徒的潜力。
哪怕他现在修为低微。
执事弟子声音激动却克制：“萧琉铮，金系天灵根，纯度九成九。入内门。”
尘埃落定。
殷玄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冲刷过四肢百骸，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成了，兄长成功了，内门弟子。
他们暂时安全了。
他羡慕地望着高台上被金色光辉笼罩、接受着众人瞩目与长老赞许的兄长，嘴角忍不住轻轻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