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秋对上他兴味的目光，没有否认，只是搁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
他本不欲与外人说起此事，只是方才心绪烦乱，下意识想来寻兄长，却没料到院中还有旁人。
谢宴辞看着谢砚秋略显紧绷的侧脸，思索片刻，开口道：“师父之言，不必全然放在心上。”
“剑心通明，方为正道。”谢宴辞一板一眼。
沈灼青不以为然，羽扇啪地一合，笑眯眯道：“道侣之事，讲究缘法，强求固然不对，但若遇有缘人，错过岂不可惜？”
他转向谢砚秋，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宴辞他弟，跟哥说说，可是……有了稍稍留意些的女修？”
谢砚秋被他问得耳根一热，立刻否认：“并无！”
少年语气略显急促，反而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兄长，却见谢宴辞静静看着他，目光微动，仿佛看透了他心底刚刚的那丝混乱。
谢砚秋立刻移开视线，莫名心虚。
沈灼青不再追问，只是摇着扇子感叹道：“少年情怀总是诗~”
“他弟啊，听哥一句劝，扶光鼎那玩意儿，靠谱的真不多，还是自己寻摸的知根知底。”他说着，有些痛心疾首。
“哥几个就吃了扶光鼎的亏，被许给了那个女人！”沈灼青悲痛的抚着额。
突然被点到的段酌、温叙和应宿：……有这么夸张吗？
几人各怀鬼胎的思索了一下——感觉扶光鼎分配的也没那么坏啊…
谢砚秋懵懵的看了自家哥一眼。
谢宴辞：……
他默默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若能……自行寻得志趣相投、相互扶持之人，自是好的。”
连沉默的温叙也忽然开口，声音清淡如烟：“灵植尚且择地而生，道侣……亦需心意相通。”他说完，又低头抿茶。
段酌抱着臂，坐在一旁，对这种话题显然没什么兴趣，但也插了句嘴：“你看谁顺眼，又不讨厌，就多处处。”
应宿倒是没发话，谁开口他都点点头。
毕竟他就是一只逆来顺受的小蛇。
谢砚秋被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心绪翻腾。
他原本固守的“一心向剑”，在这杂七杂八的观点冲击下松动几分。
沈灼青用羽扇敲了敲桌面，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哥几个给你参谋参谋。他弟啊，你且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是温婉可人的，还是活泼伶俐的？”他说着，扇子摇的飞快，看起来颇为激动。
谢砚秋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那日格挡他剑招时利落的身手。
他慌忙压下思绪，语气有些无措：“我……不知。”
“不知？”沈灼青挑眉，“无妨无妨，那便说说，你欣赏何种特质？总能说出一二吧？”
谢砚秋蹙眉沉思片刻，依循本心，低声道：“……心性坚韧，于剑道……有所领悟者。”
沈灼青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这不就有了，心性坚韧，剑道有悟！你看，这范围不就缩小了许多！”
段酌哼了一声：“训练场上那么多女弟子，合眼缘的就多指点几句，光坐在这里想，能想出什么结果。”
温叙轻轻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很轻：“…可赠物以示友好。”
谢砚秋闻言更加坐立难安，他本就不擅与人谈论这些，此刻更是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院子。
“我……我只是心中有些烦乱，并无他意。”沉默了片刻，谢砚秋站起身，对着谢宴辞道，“哥，我先回去了。”
谢宴辞点了点头：“嗯，静心练剑即可。”
谢砚秋对院中几人匆匆一礼，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少年仓促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沈灼青又躺回了摇椅上。
他大爷似得晃悠了两下，啧啧道：“真是纯情…”
谢宴辞瞥了他一眼。
谢砚秋从未与他讨论过这些，他们兄弟俩探讨最多的……大概就是剑术？
谢宴辞又望向院门，眸中思绪翻涌……他有些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叫谢砚秋如此烦闷。
谢砚秋离开客舍，并未立刻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回到了那片竹林里。
他靠在冰凉的竹子上，试图让混乱的心绪平复下来。
哥哥的话，沈灼青的调侃，还有……少女那双黢黑平静的眸子，在他脑中交织。
自己寻摸的…知根知底？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竹叶清香的空气。
或许，确实不该一味排斥。
至少，在扶光鼎分配之前，他可以……再多了解一些。
在几人进行激烈争讨时，宁岁在训练场里训练的要死不活。
接下来的几日，谢砚秋依旧负责督导。
只是他巡视的频率貌似更高了，就算他长得再帅、再天才，也叫辛苦训练数日的众人叫苦不迭。
不知是不是宁岁的错觉，她总能感觉那道清冷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好可怕。
宁岁被他看的发毛，暗自思索自己哪里惹到了人家。
一套剑招练完，她收势喘息，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
恰在这时，谢砚秋走到了她身侧不远处。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弟子都偷偷看了过来。
宁岁心里慌，面上却保持平静：“…谢师兄。”
谢砚秋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木剑上，沉默了两秒。
——[训练场上那么多女弟子，合眼缘的就多指点几句。]
段酌的话在脑海闪过。
……
“方才那一式“流云逐月”，手腕再下沉半寸，力道会更贯透。”谢砚秋声音清冷。
宁岁微微一怔，依言调整了一下手势。
她自然知道怎样效果最好，且谢砚秋指出的这个角度，确实是最优选择。
“多谢师兄指点。”她道。
谢砚秋心中莫名松了一下，仿佛完成了一个小任务。
他想再说点什么，比如问问她是否适应训练，或者……
他实在不擅长找话题，唇瓣动了动，最终只硬邦邦地挤出一句：“……勤加练习。”便移步走向了下一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