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永恒的、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死寂。
牧者之眼已然离去,带走了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注视”与“格式化”的威压。坤垣界核心,那片被称作“寂灭之喉”的绝对虚无区域,再次恢复了它那吞噬一切、归于“无”的常态。
在这片连法则都能湮灭的死亡禁区最深处,一枚…几乎无法被感知的…暗色光点,正以极其缓慢、近乎停滞的速度,微微沉浮。
那是林凡的真灵。
此刻的它,已不复之前的深邃与凝练。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色泽,表面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彻底崩碎成虚无的尘埃。其核心处,那枚新生的【寂灭道种】更是黯淡无光,裂纹遍布,旋转的速度慢得令人窒息,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消散。
意识,已然彻底沉寂,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空无”状态。
为了对抗牧者之眼的抹杀,为了实施那场瞒天过海的豪赌,林凡燃尽了一切。寂灭道种的本源、窃取来的规则碎片、乃至最后一丝玉承道根的力量…全部化为了伪装世界哀鸣的燃料,以及…维系这最后一点真灵不灭的、微弱到极致的屏障。
代价,是彻底的沉沦与濒临消散。
他成功了,成功欺骗了牧者之眼,让对方判定“林凡”已随坤垣界彻底湮灭。但他也失败了,失败到几乎失去了所有,仅剩这一点微弱的、连自我都无法维持的…存在痕迹。
如同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灯,在无尽的黑暗中,闪烁着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光。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一年,十年,百年?或许更久。
那枚残破的真灵,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绝对的虚无中,承受着周遭那无时无刻不在的“格式化”之力的侵蚀。裂痕,在极其缓慢地…扩大。光芒,在微不可察地…黯淡。
仿佛…最终的消亡,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
就在这永恒的沉寂与消亡进程中,某种极其微妙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那枚布满裂痕的寂灭道种,虽然濒临破碎,但其最核心处,那一点由“窃道”而来的、源自牧者核心的规则碎片,却并未彻底消散。它如同最顽强的种子,死死镶嵌在道种中央,散发着微不可察的、纯粹的“寂灭”波动。
这波动,与周遭绝对虚无的“格式化”之力,同源…却…又因经过了林凡真灵的“过滤”与“融合”,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特性?一丝…属于林凡自身的、融合了玉承“承载”意境的…印记?
正是这一丝异样,使得这枚破碎的道种,与周遭的虚无,产生了一种…既被排斥、又被…极其微弱地…“包容”的诡异状态。
它无法主动吸收力量,却也不再像最初那样,被虚无之力疯狂侵蚀、分解。反而…像是一块投入强酸中的特殊合金,虽然被缓慢腐蚀,却也在以一种更缓慢的速度…与之达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与此同时。
那丝与坤垣界残存祖脉的、几乎断绝的联系,也并未完全消失。在林凡意识沉寂的漫长岁月里,这丝联系,仿佛成了一条无意识的“脐带”,极其缓慢地、被动地…汲取着来自那片正在死去的土地最深处…那最后一点…不甘消亡的…悲凉“悸动”。
这悸动,微弱得如同星尘,其中蕴含的,也并非生机能量,而是…世界死亡过程中散逸出的…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古老的…“大地寂灭之意”。
这股“大地寂灭之意”,与林凡真灵中那枚破碎道种散发出的异样波动,悄然交融…
嗡…
在某个无法计量的时间节点。
那枚近乎停滞的寂灭道种,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全新的法则纹路,如同初生的血管,悄然在那布满裂痕的道种表面…蔓延、生成!
这道纹路,既蕴含着牧者规则的冰冷与绝对,又带着玉神道承的厚重与承载,更融入了坤垣界大地寂灭的悲怆与不甘…
它…是独属于林凡的…在绝对死寂中孕育出的…全新的寂灭法则的…萌芽!
随着这道全新法则纹路的诞生,那枚残破的真灵,吸收、转化周遭虚无之力的效率,提升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裂痕蔓延的速度,减缓了。
光芒黯淡的趋势,停滞了。
沉眠,依旧在继续。
意识,依旧未曾苏醒。
但消亡的进程…被逆转了。
真灵如同进入了最深沉的蛰伏,一切的生命活动都降低到了近乎绝对零度,唯有那枚破碎的寂灭道种,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依靠着那丝新生的、独特的法则纹路,本能地、极其缓慢地…汲取着死亡,转化着虚无,修复着自身…
这是一个以万年为单位的、漫长到令人绝望的过程。
寂灭之喉,依旧是那片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绝对死地。
坤垣界,依旧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走向最终的“无”。
牧者的目光,或许偶尔会扫过这片被标记为“已净化”的区域,却再也无法察觉到那一点深藏在死亡核心处的、微弱的…“异样”沉眠。
林凡的存在,仿佛真的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唯有那枚在毁灭中悄然孕育的新生法则纹路,证明着…顽强的生命(或者说“存在”)…在最极致的绝望中…所迸发出的…那一点不可思议的…“变数”。
沉眠是为了苏醒。
寂灭…或许…也是为了…新生。
只是这一刻,无人知晓。
包括沉眠者自己。
时间,依旧无声流淌,冲刷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