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脉,星辉渐隐,晨光熹微。
距离林霄孤身闯入星门已过去七日。这七日,对林凡而言,漫长得如同七个世纪。他日夜守在主峰之巅,玉神洞天的大门始终敞开,他的目光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死死锁定着那高悬于空、流转不息的银色星门。每一次星门光芒的细微波动,都牵动着他的心神,仿佛能透过那深邃的通道,看到儿子穿梭于未知星海的景象。
担忧、期盼、骄傲、焦虑…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几乎将这位历经风雨的玉神之体也折磨得形销骨立。但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将丝毫软弱示于人前。他是青云门的掌门,是霄儿归来时最坚实的后盾。
“掌门。”李青松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与担忧。他仅剩的独眼同样望着星门,蜡黄的脸上写满疲惫,“星门近几日…似乎过于平静了。”
林凡沉默颔首。他也早已察觉。最初的几日,星门还时有微弱波动传出,仿佛另一端正发生着激战。但最近这两日,星门彻底沉寂下去,那浩瀚的空间波动平稳得令人心悸,仿佛另一端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又或者…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彻底隔绝。
这种死寂,比之前的波动更让人不安。
“霄儿他…”李青松欲言又止。
“他会没事的。”林凡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既是在安抚李青松,更是在说服自己,“他继承了瑶儿最坚韧的心性,更有星骸之心与心灯护体,纵有险阻,也定能化险为夷。”
话虽如此,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却悄然紧握,指节发白。同心玉贴在胸口,传来微弱的温热,那是瑶儿最后的存在,也是他与霄儿之间仅存的微弱联系。这温热未曾熄灭,是他心中最后的慰藉。
就在这时——
嗡!
星门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震!
并非之前那种能量冲击的波动,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其内部结构被某种力量强行撼动的震颤!整个巨大的银色光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剧烈的涟漪!
“怎么回事?!”林凡和李青松同时脸色剧变,猛地站起!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更惊人的异变发生了!
那荡漾的涟漪中心,星门的光幕颜色骤然开始变幻!原本纯净的银色迅速被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灰败之色!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死寂、让林凡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熟悉气息——寂灭气息,如同渗出的毒液,丝丝缕缕地从星门内部弥漫出来!
虽然极其稀薄,但确凿无疑!
“寂灭之气?!怎么可能?!”李青松失声惊呼,独眼中充满了骇然,“星门已被少掌门的心灯之力净化封印,怎会再有寂灭气息渗出?!难道…难道另一端…”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两人脑海——难道霄儿在另一端失败了?!甚至…星门被寂灭力量重新污染控制了?!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刹那!
轰隆——!!!
整个青云山脉地动山摇!并非来自星门,而是来自…地下深处!
护山大阵的光幕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主峰之下,大地裂开狰狞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寂灭之气,混合着漆黑如墨的魔气,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而出!
“呃啊——!”
“救命!魔气又来了!”
山下,正在清理废墟、修建屋舍的弟子们猝不及防,瞬间被那喷涌而出的魔气吞没!惨叫声、惊呼声戛然而止,只有魔气翻滚和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地脉魔穴?!怎么可能?!明明已经彻底封印了!”林凡目眦欲裂,身影瞬间从峰顶消失,出现在魔气喷涌之地!
眼前景象让他心头冰凉!只见数十个原本被阵法牢牢封印的魔穴出口,此刻封印破碎,粘稠的紫黑色魔气如同泉涌,其中更夹杂着无数狰狞咆哮的魔影!更可怕的是,这些魔气与他刚刚感知到的、从星门渗出的那一丝寂灭之气…隐隐共鸣!
仿佛地底深处的魔穴,被星门另一端传来的寂灭气息…唤醒了!
“结阵!御敌!”林凡咆哮出声,玉神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巨大的玉掌狠狠拍向最大的魔穴出口,暂时压制住喷涌的魔气!
幸存的弟子们在长老们的指挥下,惊惶失措地结阵抵抗,但魔气来得太快太猛,瞬间又有数十名弟子被魔气侵蚀,或化为脓血,或魔化癫狂,反过来扑向同门!
混乱!杀戮!绝望的气息瞬间席卷了刚刚恢复一丝生机的青云门!
“掌门!西南角的魔穴也爆发了!”
“药田!药田被魔气污染了!”
“器堂!器堂的地火井喷发了!”
坏消息接踵而至!整个青云山脉仿佛变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各处被封印的魔穴接连失控,地火逆流,灵脉污染!宗门积蓄的灵石、灵药以惊人的速度被魔气侵蚀失效!
“稳住!所有长老听令!各自镇守一方!不惜一切代价,压制魔穴!”林凡的声音如同惊雷,响彻整个山门。他身影如电,不断出现在各处险地,玉神之力横扫,将一处处喷涌的魔穴强行暂时封堵。
但他心中却沉入谷底。这些魔穴爆发得太过蹊跷,太过同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同时引爆了所有隐患!而且,这些魔气中蕴含的寂灭之意…与星门异变绝对脱不了干系!
就在他全力镇压魔穴之时——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林凡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身。
只见李青松踉跄着后退一步,胸口,一截闪烁着幽绿符文的骨刃透体而出!握刀者,竟是…一直跟在他身边、搀扶着他的那名执法堂弟子!
那弟子眼中燃烧着幽绿的火焰,脸上带着扭曲诡异的笑容,声音沙哑变形:“掌门…寂灭…才是永恒…”
“你…!”林凡又惊又怒,一掌拍出,将那被魔化的弟子轰成齑粉!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李青松,精纯的玉神之力疯狂渡入!
“咳…咳咳…”李青松大口咳着黑色的血液,独眼中充满了震惊、痛苦与不甘,“…赵锐…他…早就…”话未说完,头一歪,气息迅速萎靡下去,那幽绿符文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
林凡立刻封住他心脉,将其交给匆匆赶来的孙思邈:“救活他!”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向混乱的山门,一股冰寒的杀意冲天而起!内奸!竟然还有内奸潜伏得如此之深!而且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发难!
“哈哈哈哈!”一阵癫狂的大笑声从执法堂方向传来,“林凡!星门异变,地脉爆发,魔胎重生,此乃天要亡你青云!何必再做困兽之斗?!”
数道身影冲天而起,为首的正是暂代执法长老的赵锐!他周身魔气汹涌,眼中幽绿火焰燃烧,显然已彻底魔化!其身后跟着的十几名执法弟子,也个个面目狰狞,气息暴戾!
“赵锐!是你引爆了地脉魔穴?!”林凡声音冰冷如万载寒冰。
“是又如何?”赵锐狞笑,“不仅是我!这青云上下,早已被寂灭之力渗透得千疮百孔!只待时机一到,便可里应外合,送你们全部上路!本以为还要再等些时日,没想到星门那边的大人如此给力,哈哈哈!”
他话音未落,山门各处,竟又有数十处地方发生骚乱!一些看似普通的弟子、甚至个别执事,突然暴起发难,攻击身边的同门,试图打开更多的魔穴封印!整个青云门,瞬间陷入了内外交困、近乎崩溃的边缘!
“好!好!好!”林凡连说三个好字,每说一字,身上的杀气便暴涨一分,玉神之力如同沸腾的熔岩,在他体表流转,“既然你们自寻死路,本座今日…便清理门户!”
他不再去管那些喷涌的魔穴,而是将冰冷的目光彻底锁定了以赵锐为首的所有叛徒!
星门异变,地脉爆发,内奸作乱…这一切绝非偶然!
这是针对青云门的绝杀之局!
而破局的关键,就在眼前这些跳梁小丑身上!
唯有以雷霆手段,先肃清内患,才能集中力量,应对地脉与星门之危!
“玉神卫!何在?!”林凡一声厉喝!
主峰深处,数十道强大的气息骤然苏醒!一道道身穿玉色战甲、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刀的身影冲天而起,肃杀之气瞬间笼罩全场!这是青云门最后,也是最强的底蕴力量,直属于掌门的玉神卫!平日里深藏不出,唯有宗门存亡之际才会现身!
“结玉神诛魔大阵!所有叛徒,格杀勿论!”
“尊掌门令!”
玉神卫齐声应诺,声音冰冷肃杀,瞬间结成一个玄奥无比的战阵,如同一个巨大的玉磨盘,向着赵锐等叛徒碾压而去!
大战瞬间爆发!玉光与魔气激烈碰撞,剑气与嘶吼交织!
林凡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赵锐面前,无视其周身翻腾的魔气,一掌拍出!
“林凡!你找死!魔尊助我!”赵锐狂吼,体内魔气暴涨,试图抵挡!
咔嚓!
然而,在盛怒的林凡面前,他的抵抗如同纸糊一般!护体魔气瞬间破碎,林凡的玉掌狠狠印在他的胸膛之上!
“噗——!”赵锐眼珠猛地凸出,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入山壁之中,气息瞬间奄奄一息!
“废物!”林凡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扫向其他负隅顽抗的叛徒,如同死神点名,“下一个!”
他身影再闪,如同虎入羊群,每一次出手,必有一名魔化叛徒被雷霆击杀!玉神之力至刚至阳,正是这些魔气的克星!
在玉神卫和林凡的绝对力量碾压下,内部的叛乱以极快的速度被镇压下去。
然而,林凡的脸上却不见丝毫轻松。
因为,地底深处,那些魔穴的暴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并且,开始向着一个方向…汇聚!
轰隆隆隆——!!!
整个青云山脉再次剧烈震动!所有喷涌的魔气,如同受到某种召唤,疯狂地向着主峰之下…玄霄洞原址,那片被林霄封印的寂灭领域方向涌去!
不!不仅仅是魔气!还有地火!破碎的灵脉!甚至…那些战死叛徒的血肉与魂魄!所有的一切污秽、混乱、负面的能量,都如同百川归海,被强行抽取、吞噬!
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尽魔气与污秽能量构成的漆黑漩涡,在原本寂灭领域的位置缓缓成型!漩涡中心,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比之前所有寂灭残灵更加恐怖、更加贪婪、更加暴戾的意志!
那意志…竟隐隐与星门另一端渗透过来的寂灭气息…遥相呼应!
“不好!”林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它们…不是在简单地引爆魔穴…”
“它们是要…以整个青云地脉与众生怨念为祭品…”
“强行…唤醒…甚至…再造…一个…更恐怖的…寂灭魔主!”
就在他意识到这恐怖真相的刹那——
星门,再次异变!
那灰败的光幕中心,一点极致的漆黑缓缓浮现,如同睁开的魔眼,冰冷地“注视”着下方青云门的惨剧,传递出一丝…冰冷而满意的意念波动。
仿佛在说…
祭品…已备妥…
盛宴…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