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峰静室,灯火如豆。
林霄靠在温玉床头,小脸依旧苍白,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星辰流转,青莲隐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坚韧与明悟。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纯净的星辰之力如同温顺的溪流,在掌心汇聚、流淌,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光芒。这光芒虽不耀眼,却蕴含着安抚心神、滋养万物的奇异韵律。
“爹…看到了吗?”林霄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能…保护自己…也能…帮爹…”
林凡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佝偻。他看着儿子指尖那缕温润的星辰之力,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守护意志,心中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波澜翻涌。拒绝?他如何忍心掐灭儿子眼中那燃烧的希望之火?同意?那未知的源海之眼,凶险莫测,“墟”的阴影如跗骨之蛆,以霄儿现在的状态,无异于羊入虎口!
“掌门!少掌门!”李青松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被两名弟子用担架抬着,半边身体裹着渗血的纱布,仅剩的一只眼睛却燃烧着决绝的光芒,“老朽…虽残…愿…以命…护少掌门…前往…源海…之眼…!”
孙思邈也挣扎着站起,断臂处纱布殷红,声音嘶哑却坚定:“掌门!少掌门所言非虚!他体内新生的星辰守护之力,精纯温和,对修复本源、稳固道基有奇效!更关键的是…源海之眼…是唯一能彻底解决寂灭领域、根除‘墟’之威胁的所在!青云门…不能坐以待毙!”
林凡的目光扫过重伤垂死的李青松,扫过断臂染血的孙思邈,扫过静室外那片劫后余生、满目疮痍的山门。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绝望,却也有一丝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微弱火种。欧冶子陨落,执法长老叛变,高层战力十不存一,护山大阵摇摇欲坠,寂灭领域如同悬顶利剑…青云门,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龟缩于此,只能等待慢性死亡。唯有破釜沉舟,方有一线生机!
林凡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肺腑中所有的犹豫与彷徨。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儿子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上。
“好!”林凡的声音低沉,却如同金石交击,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父子…一起去!”
“爹!”林霄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小脸上绽放出虚弱的笑容。
“李长老,孙首座!”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青云门…就交给你们了!”
李青松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掌门…放心…老朽…在…山门…在!”
孙思邈肃然抱拳(仅存的左手):“掌门!少掌门!保重!药峰…必竭尽全力…稳住后方!”
“传令!”林凡目光如电,扫向门外值守的弟子,“即日起,青云门封山!启动最高警戒!护山大阵…转为最低防御消耗模式,以隐匿为主!所有弟子,无令不得外出!资源优先保障伤员救治与核心区域防御!”
“是!”弟子肃然领命,飞奔而去。
林凡走到林霄床边,轻轻握住儿子冰凉的小手,一股温和精纯的玉神之力混合着新生的守护意志,缓缓渡入林霄体内:“霄儿,好好休息。出发之前,爹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林霄乖巧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引导着父亲渡入的力量,温养着体内新生的星辰本源。眉心那星辰莲花印记,在温和力量的滋养下,光芒似乎又稳定了一丝。
林凡转身,大步走出静室。他的身影在残破的廊道中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玉神洞天内。
林凡盘坐玉神台,脸色凝重。他取出几块布满裂纹、灵光黯淡的玉简——那是青云门历代掌门关于星陨秘境、混沌源玉、乃至域外秘闻的残缺记载。又取出几件流光溢彩、却气息内敛的法宝——一件是青玉子留下的“虚空梭”残骸,一件是初代净玉灵体雪儿遗留的“净世莲台”仿品,还有一枚古朴的、刻着“周天星斗”符文的青铜罗盘。
“源海之眼…西南方…混乱星域…”林凡手指在青铜罗盘上缓缓划过,注入一丝玉神之力。罗盘表面符文亮起,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一个模糊的方位,与星骸碎片留下的坐标隐隐重合。但星路漫长,凶险莫测,以他重伤之躯,带着同样重伤的霄儿,如何跨越无尽虚空?
他的目光落在“虚空梭”残骸上。此物乃青玉子当年探索混沌源玉时所用,能短暂穿梭虚空,但早已损坏严重,且需要庞大的空间之力驱动。以青云门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修复,更无力驱动。
“星骸…碎片…”林凡心中苦涩。若碎片尚在,以其蕴含的星辰本源,或许能修复虚空梭,甚至直接构建星路。可惜…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识海深处。那场意志的鏖战虽暂时平息,但邪魔意志如同潜伏的毒蛇,玉神本源与涅盘之力也消耗殆尽。强行催动力量,只会加重伤势,甚至可能引动寂灭领域的反噬。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星辰波动,从药峰方向传来,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石子,在林凡识海中荡起涟漪。
是霄儿!
林凡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药峰静室。
温玉床上,林霄并未沉睡。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眉心星辰莲花印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小小的双手结成一个奇特的印诀,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白色光晕。光晕之中,无数细小的星辰光点如同萤火虫般飞舞,缓缓勾勒出一幅…玄奥的星图轮廓!
“爹…”林霄并未睁眼,声音直接在林凡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力量,“我…感觉到了…星辰空间…在回应我…它…可以…带我们…去…”
“星辰空间?”林凡心头一震!他立刻明白,那是霄儿意识沉入星骸碎片内部时所在的奇异空间!
“它…是星骸…碎片…的核心…投影…”林霄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在努力沟通着什么,“虽然…碎片…毁了…但…核心…的…联系…还在…我…可以…尝试…引动…它…构筑…临时的…星…穹…通…道…”
随着他的话语,静室内的星辰光点越来越亮,飞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那幅模糊的星图轮廓逐渐清晰,中心位置,赫然是源海之眼的漩涡坐标!星图边缘,无数星辰轨迹延伸,指向遥远的西南方!
“需要…力量…定位…稳定…”林霄的小脸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引动这空间之力对他负担极大。
“爹帮你!”林凡毫不犹豫,立刻盘膝坐在儿子身后,双掌抵住他的背心。精纯的玉神之力混合着新生的守护意志,如同温暖的潮水,源源不断地注入林霄体内!
嗡——!!!
得到父亲力量的加持,林霄周身的星辰光晕猛地暴涨!静室内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波动!那幅星图彻底凝实,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一道由纯粹星辰之力构成的、虚幻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星光门户,在星图中心缓缓成型!门户之后,是深邃无垠、星光流转的虚空!
“成了!”林凡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虽然这通道看起来极其不稳定,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少掌门!掌门!”孙思邈和李青松(被抬来)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
“时间…不多…通道…不稳…”林霄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爹…快…”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担忧。他看向李青松和孙思邈,目光沉凝:“李长老,孙首座!山门…就拜托你们了!在我和霄儿回来之前,务必守住!若…若寂灭领域有变…以保全弟子性命为第一要务!”
“掌门放心!老朽(属下)誓与山门共存亡!”两人肃然应诺,眼中充满了决绝。
林凡不再犹豫,一把抱起虚弱的林霄。林霄勉强维持着印诀,小脸紧贴父亲胸膛,将全部心神都维系在那脆弱的星光门户之上。
“走!”林凡低喝一声,抱着儿子,一步踏入那星光流转的门户之中!
嗡——!!!
门户剧烈波动,星光扭曲!一股强大的空间撕扯力传来!林凡立刻撑开玉神护罩,将林霄牢牢护在怀中!眼前光影飞逝,星辰流转,仿佛置身于一条由星光构成的湍急河流之中!剧烈的颠簸与撕扯感不断冲击着护罩!
“霄儿!坚持住!”林凡感受到怀中儿子的颤抖,心中焦急万分。
“爹…我…没事…”林霄的声音微弱却坚定,眉心星辰莲花印记光芒流转,努力稳定着通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岁月。前方的星光骤然一亮!
轰——!!!
林凡抱着林霄,如同炮弹般从星光门户中冲出,重重地砸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岩石之上!
护罩破碎!林凡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他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中的林霄。
林霄小脸惨白如纸,眉心印记光芒黯淡,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已然昏迷过去。强行构筑并维持星穹通道,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量。
“霄儿!”林凡心痛如绞,连忙将精纯的玉神之力渡入儿子体内,稳住他微弱的气息。
他这才抬头,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死寂而荒凉的景象。天空是永恒的暗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稀薄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尘埃云。大地崎岖不平,覆盖着冰冷的黑色岩石,岩石缝隙中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硫磺气息的暗红色岩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狂暴无序的星辰之力,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死寂的“虚无”气息!
远处,巨大的山峦如同狰狞的巨兽骸骨,直插昏暗的天穹。更远处,空间扭曲,隐约可见破碎的星辰残骸悬浮在虚空中,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这里…就是星陨秘境深处?或者说…是靠近源海之眼的混乱星域边缘?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这里的能量环境极其恶劣,狂暴的星辰之力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光,那丝“虚无”气息更是如同毒蛇,伺机钻入他本就残破的经脉。霄儿昏迷不醒,伤势未复,在这种地方,如何生存?如何寻找源海之眼?
他强撑着站起,将林霄紧紧护在怀中,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死寂的荒原上,只有岩浆流淌的“咕嘟”声和狂风的呜咽。但林凡敏锐的感知告诉他,黑暗中,有无数双贪婪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这对不速之客…
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