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时光在作业、阅读和跳绳中悄然滑过,窗外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小区里挂起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阳台上开始出现腊肉、香肠的身影,空气里时不时飘来油炸点心的香气,夹杂着隐约的爆竹声。王奶奶也开始忙着扫尘、采购年货,厨房里时常传来炖肉的浓郁香气。
季晨熙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离春节越来越近了。这是一个特殊的春节,将是他和妈妈两个人度过。但家里的氛围并没有因此冷清,反而在楚颜和王奶奶的操持下,充满了一种安静的、格外用心的暖意。
周末,楚颜带着季晨熙一起去逛热闹的年货市场。市场上人声鼎沸,春联、福字、窗花红彤彤一片,各种干果、糖果、新衣琳琅满目。季晨熙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着妈妈,眼睛不够用似的四处看。楚颜没有匆匆忙忙,而是耐心地带着他边走边看,偶尔会停下来,指着一些传统玩意儿给他讲讲过年的习俗。
“妈妈,我们今年还贴春联吗?”季晨熙仰头问,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
“当然贴,”楚颜停下脚步,在一家写春联的摊位前站定,语气温柔而肯定,“不仅要贴,今年妈妈还想请你帮个忙,我们一起写一副春联,好不好?”
“我们一起写?”季晨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对,”楚颜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爸爸不在家,你就是我们家的小男子汉,贴春联这件事,你可是主力。”
摊主是一位和蔼的老爷爷,摊开红纸,磨好墨。楚颜没有代笔,而是握着季晨熙的小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地写。上联是“平安如意千般好”,下联是“人顺家和万事兴”,横批“四季平安”。季晨熙写得极其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鼻尖都冒了汗。虽然字迹稚嫩,有些笔画还歪歪扭扭,但每一个字都凝聚着母子二人共同的心力。当最后一个“安”字落下最后一笔,他长长舒了口气,看着那副墨迹未干、带着童真的春联,脸上露出了混合着疲惫和巨大成就感的笑容。
回到家,楚颜又拿出剪纸材料,母子俩一起剪窗花。季晨熙剪得歪歪扭扭,但楚颜把他剪的“四不像”的窗花也郑重地贴在了窗户一角,笑着说:“这是我们家晨熙的独家创意,比买的还有意义。”
腊月二十八,楚颜单位正式开始放假。晚上,她端出一个漂亮的铁盒子,对季晨熙说:“宝贝,来,我们一起准备给爸爸的‘年货’。” 盒子里是空的。他们一起,把季晨熙这学期得的“进步显着奖”奖状工整地叠好放进去,把他觉得写得最漂亮的几页寒假作业放进去,把他画的那张“落叶拼贴画”拍成照片打印出来放进去,还放了几颗王奶奶做的、他最爱吃的花生糖。最后,季晨熙想了想,又跑回书房,拿出成长记录本,工工整整地在新的一页上画了一盏大大的红灯笼,下面是一家三口手拉手的简笔画,在旁边写上:“爸爸,新年好!我和妈妈等你吃花生糖!” 然后,他把这一页纸也小心地撕下来,放进了盒子。
“这个盒子,我们先收好,”楚颜盖上盖子,轻声说,“等春天,天气暖和了,路上好走了,我们就寄给爸爸。让他看看,我们这个年,过得有多充实,你有多棒。”
除夕那天,王奶奶做了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餐桌中央,给爸爸留了一个位置,摆上了一副碗筷。吃饭前,楚颜没有说太多伤感的话,只是举起饮料杯,微笑着说:“来,晨熙,我们和爸爸碰个杯。祝爸爸在外面平平安安,祝我们晨熙健康快乐,祝我们全家,心想事成!” 三个杯子——两个盛着饮料,一个空着——在空中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季晨熙看着那个空位子,心里有点酸酸的,但更多的是被一种郑重的仪式感和温暖的期盼填满。他相信,爸爸一定能“听”到他们的祝福。
晚上的春节联欢晚会很热闹,但季晨熙看着看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楚颜把他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他很久。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绚烂的烟花不时照亮夜空。在这个万家团圆的夜晚,她的思念如同窗外的夜色,深浓得化不开。她拿起手机,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除夕守岁,一切安好,念你。新年快乐。” 她知道大概率石沉大海,但这已是一种习惯,一种寄托。
深夜,当零点的钟声敲响,鞭炮声达到顶峰时,季晨熙被吵醒了片刻。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妈妈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窗外的烟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喃喃了一句:“妈妈,新年快乐……” 又沉沉睡去。楚颜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说:“宝贝,新年快乐。爸爸也一定在为我们祝福。”
这个春节,没有爸爸在身边,但家里并不缺少温暖和期盼。一副共同书写的春联,一盒精心准备的信物,一顿为远人留位的年夜饭,一次隔空碰杯的祝福……所有这些用心的细节,都将对远方亲人的思念,转化为了积极生活的力量和充满希望的等待。团圆的形式或许缺席,但团圆的心意,却从未离开。在辞旧迎新的鞭炮声中,季晨熙又长大了一岁,而那份关于团圆的信念,也在这场无声的“仪式”中,变得更加沉静而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