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天高云淡,秋风送爽,正是户外活动的好时节。周六一大早,季晨熙就醒了,比平时上学还兴奋。因为今天,是他加入小学后的第一次集体大型活动——秋季社会实践活动,目的地是市郊的森林公园。在季晨熙的“军事词典”里,这无疑是一次重要的“野外拉练”和“实战侦察”机会。
他早早起床,自己穿好学校发的统一运动服,背上昨晚就精心准备好的“行军背包”:里面除了学校要求的水、零食、纸巾,还塞进了他的宝贝——指南针、迷你望远镜、那个巴掌大的“侦察笔记本”和铅笔,当然,还有用密封袋小心装好的爸爸做的木尺。他对着镜子,把胸口的“优秀射手”徽章擦了又擦,小脸严肃,仿佛即将奔赴真正的战场。
楚颜开车送他到学校集合点。大巴车前已经聚满了兴奋的孩子和叮嘱的家长,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季晨熙看到同班的李小虎,两人互相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算是“战友”相认。班主任李老师清点人数,强调注意事项后,孩子们有序上车。季晨熙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后,立刻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x月x日,晴。‘秋季拉练’任务开始。集结地点:校门口。交通工具:大巴。目标区域:城西森林公园。当前士气:高昂。”
大巴车启动,驶出市区。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逐渐变为开阔的田野和起伏的山峦。孩子们在车上唱歌、说笑,气氛热烈。季晨熙却一直安静地看着窗外,不时在本子上画下简略的地形图,标注“河流”、“桥梁”、“丘陵”,嘴里小声嘀咕着:“地形开阔,植被覆盖率高,适合隐蔽行军……”
一个多小时后,到达森林公园。清新的空气、满眼的秋色瞬间包围了大家。李老师将全班分成几个小组,宣布了活动安排:上午沿指定路线徒步,观察秋天的动植物,完成“自然寻宝卡”;中午野餐;下午自由活动和集体游戏。
季晨熙所在的小组,自然由他担任“侦察组长”。他拿出“寻宝卡”,上面画着枫叶、松果、某种鸟的羽毛等图案。他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立刻冲进树林乱找,而是先观察了一下指示牌上的地图,用指南针确定方向,然后像个小指挥官一样发布指令:“同志们!我们的任务是按路线搜寻‘目标物’。现在分配任务:李小虎,你眼神好,负责高空侦察(看树上有无鸟窝、特殊叶子)!周小雨,你细心,负责地面搜索(落叶里的松果、特殊石头)!赵博文,你知识多,负责物种鉴定!我负责路线规划、方位确认和记录!保持队形,注意脚下安全!出发!”
他那套有模有样的“军事术语”把小组同学都逗乐了,但也觉得新鲜有趣,居然都很配合地接受了“分工”。于是,在其他小组还像无头苍蝇般乱转时,季晨熙的小组已经井然有序地沿着小径推进。他时不时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用木尺丈量奇怪叶子的尺寸,在本子上记录观察到的昆虫和鸟类。当他发现一颗形状奇特的鹅卵石时,还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召集组员“开会研究”。
中午野餐,大家铺开野餐垫,分享各自带来的食物。季晨熙拿出王奶奶准备的饭团和卤蛋,也接受了李小虎分享的薯片,周小雨给的苹果。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来,孩子们围坐在一起,边吃边笑,气氛融洽。季晨熙看着大家开心的样子,在本子上记下:“后勤补给充足,士气旺盛,团队协作良好。”
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做游戏。季晨熙没有参与激烈的追逐,而是被一片安静的竹林吸引了。他独自走进竹林,阳光被竹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地上,幽静而美丽。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从背包里拿出那个用密封袋装着的木尺,轻轻摩挲着上面冰凉的弹壳和爸爸刻的字母,看着竹影摇曳,心里忽然非常想念爸爸。他想,如果爸爸在,一定会喜欢这片竹林,可以教他很多野外生存的知识吧?
“季晨熙!快来啊!玩老鹰捉小鸡啦!”李小虎在竹林外大喊。
季晨熙回过神,把木尺小心收好,大声回应:“来了!” 他跑出竹林,加入游戏,暂时把思念压在了心底。
一天的“拉练”圆满结束。回程的大巴上,大多数孩子都累得东倒西歪睡着了。季晨熙也靠在窗边,眼皮打架,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盖满了“寻宝”印章的卡片和几片精心挑选的、形状漂亮的枫叶——这是他要带回去给妈妈和王奶奶的“战利品”。
回到家,季晨熙虽然疲惫,但精神亢奋,迫不及待地向楚颜和王奶奶展示他的“战果”,并详细“汇报”了全天“拉练”的经过,特别是他如何“指挥”小组高效完成任务的“光辉事迹”。楚颜和王奶奶听着,笑着,心里满是欣慰。
晚上,临睡前,季晨熙格外郑重地进行“每日汇报”。他对着铁皮盒子里的爸爸照片,压低声音,像在传达机密情报:“报告爸爸!今日‘秋季野外拉练’任务顺利完成!我方小组在‘侦察组长’(我)的指挥下,纪律严明,行动高效,率先完成‘寻宝’任务!地形勘察、物种识别、团队协作等项目均达到优秀标准!缴获枫叶标本若干,士气高昂!另,在竹林‘静默侦察’时,发现疑似理想‘潜伏点’,环境幽静,适合……适合下次和你一起去!汇报完毕!over!”
汇报完,他小心地把那几片枫叶夹进笔记本,和木尺放在一起,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转眼到了周三。晚饭后,楚颜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小小的数字蜡烛“8”。王奶奶也笑眯眯地端出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
“晨熙,生日快乐!”楚颜和王奶奶齐声说道。
季晨熙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农历的生日!他最近完全沉浸在“小学新战场”的适应和“野外拉练”的兴奋中,差点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哇!生日蛋糕!”他惊喜地叫起来,小脸放光。
烛光摇曳,楚颜和王奶奶唱起生日歌。季晨熙闭上眼睛,认真许愿。他许了什么愿,谁也不知道,但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睛,飞快地瞄了一眼书房方向——那里锁着爸爸寄来的弹壳卡片和木尺。
吹灭蜡烛,分吃蛋糕,气氛温馨快乐。这时,门铃响了。王奶奶开门,是快递员,送来了一个扁平的、包装很用心的方形纸盒,寄件人署名是“林墨叔叔”。
季晨熙好奇地拆开,里面是一本精装的、大开本的《世界军事装备图鉴(儿童版)》,还有一张贺卡,上面写着:“祝小军事家晨熙生日快乐!愿你用知识的望远镜,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林墨叔叔 & 徽韵匠心团队”
“是林叔叔!”季晨熙爱不释手地翻着厚厚的图鉴,里面各种飞机坦克军舰的图片让他眼花缭乱,“太好了!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之一!”
欢乐的生日庆祝持续到很晚。临睡前,季晨熙抱着新收到的图鉴和那颗爸爸寄来的、用子弹壳做的“功勋番茄”(已经变成番茄干了),心满意足。他照例进行“生日特别汇报”:“报告爸爸!今天是我八岁生日!收到妈妈和奶奶的蛋糕和面,还有林叔叔送的‘高级侦察手册’(图鉴)!我许了愿,但不能说。今天很开心!又长大一岁,我会更勇敢,更厉害!over!”
夜深了,楚颜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脸上还带着蛋糕的甜腻和满足的笑意。她轻轻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那个上锁的抽屉,看着里面那张嵌着弹壳的卡片和那支木尺。
她拿出手机,给那个遥远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没有期待回复,只是想要诉说:
【今日,小家伙八岁。吃了蛋糕面条,收了新书。一切安好,又长高了一寸,心智亦更进一层。他很快乐,我们也是。勿念。】
信息发送出去,融入茫茫夜色。楚颜知道,那个缺席的父亲,一定在某个不眠的夜晚,以他的方式,记挂着这个日子,并为他儿子的每一点成长而默默骄傲。这个秋日,有“野外拉练”的汗水与欢笑,也有“战地生日”的温馨与期盼。家的年轮,就在这平常又不平凡的日夜交替中,悄然画下了新的一圈,扎实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