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全是冷汗。他清晰地感知到,那道苏醒的古老意念,在惊退星魇之后,似乎在他……或者说在他怀中的镇魂星钥上,停留了一瞬。
夜色依旧浓重,但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玄玑真人加固了阵法,沉声道:“抓紧时间调息,天亮立刻出发。”
陆明缓缓坐下,却难以平静。镇魂星钥的异动,古老意念的苏醒……这碎星谷,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和危险。那道意念,是敌是友?
他望向阵法外无边的黑暗,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夜残阳的最后一缕余光被暗紫色的天幕吞噬,整个碎星谷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风停了,连虚空中那些不时闪现的裂痕也仿佛隐没,唯有远处嶙峋怪石的轮廓在渐浓的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玄玑真人选了一处背靠巨大岩壁的空地,挥手布下数道阵旗。灵光流转,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升起,将众人笼罩其中。
“此地不宜久留,但夜色已深,不可再贸然前行。”玄玑真人神色凝重,“古域的夜晚有‘星魇’出没,无形无质,专噬神魂。阵法只能削弱它们,无法完全阻隔。所有人收敛心神,紧守灵台,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可走出阵法范围。”
众人心头一凛,纷纷盘膝坐下,运转功法,凝神戒备。
陆明坐在阵法边缘,能清晰地感觉到外界的气息正在变得阴冷、粘稠。空气中原本暴烈的灵气,此刻仿佛掺入了某种令人心智昏沉的东西。他握紧手中的牵引星盘,发现星盘上的星光虚影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干扰。
他尝试运转空灵根,感知外界。神识刚探出阵法,便如同触及冰水,一股阴寒刺骨的感觉顺着神识蔓延而来,更伴随着无数细碎、疯狂的呓语,试图钻入他的识海。
他立刻收回神识,心中暗惊。这“星魇”果然诡异,竟能直接攻击神魂。
夜色渐深,阵法外的黑暗浓稠如墨。起初还能借着阵法微光看到外面扭曲的枯木,后来连这微光也仿佛被黑暗吞噬,四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幽暗,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呜——”
一声似有似无的哭泣声,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怨毒与悲伤。
陆明心神一紧,立刻紧守灵台清明。他注意到身旁一名弟子身体微微颤抖,脸上露出挣扎痛苦的神色,显然是被那声音影响了。
“紧守心神!那是星魇的低语!”玄玑真人的低喝如同暮鼓晨钟,将那弟子惊醒,他连忙全力运转功法,额头渗出冷汗。
然而,侵袭并未停止。
黑暗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扭曲影子。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飘荡的雾气,时而如伸展的触须,围绕着阵法光罩盘旋,不断冲击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阵法光罩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消耗。
更可怕的是,这些影子仿佛能映照出人内心深处的恐惧。陆明看到,光罩之外,竟隐约浮现出青云宗覆灭那日的景象,火光冲天,熟悉的身影在哀嚎中倒下……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幻象!”他心中凛然,这星魇竟能挖掘记忆,制造心魔幻境!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响起。
一名炼气九层的弟子双目赤红,状若癫狂,猛地站起身,朝着阵法外一道他眼中“正在被残害的同门”幻影扑去!
“回来!”玄玣真人脸色一变,一道灵光打出,想要将其束缚。
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弟子半个身子已冲出光罩。
刹那间,数道扭曲的黑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瞬间将他包裹。他甚至来不及发出第二声惨叫,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眼中神采彻底黯淡,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生机全无。而那些黑影似乎凝实了一丝,发出满足的嘶鸣。
一股寒意从所有人心底升起。一名炼气九层的精英弟子,竟如此轻易地陨落!
“稳住!”玄玑真人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死亡只会让它们更强!不想步其后尘,就管好你们的心神!”
阵法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星魇的冲击越发猛烈,幻象与低语无孔不入,考验着每个人的道心与意志。
陆明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御。他回想起玄玣真人所说“星魇无形无质,专噬神魂”,又联想到自己刚刚领悟的“星纹·镜反”更深层奥义——构建临时“镜界”,将攻击导入虚空。
“既然物理攻击无效,那神魂层面的‘攻击’呢?这‘镜界’能否反射精神侵蚀?”
这个念头极为大胆。神魂层面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他有种直觉,这或许是应对当前困局的关键。
他不再全力防御那无孔不入的低语与幻象,反而分出一丝心神,主动去“聆听”和“观察”。同时,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并非施展完整的“镜反”,而是以自身神识为引,空灵气为墨,在识海外围构建一层极其纤薄、布满细微棱镜结构的“神识镜面”。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他必须精准控制神识的收放,稍一过度,便可能引火烧身。
当又一阵蕴含着绝望与疯狂意味的精神波动涌来时,陆明没有像之前那样强行抵挡,而是引导着这丝波动,触碰那层“神识镜面”。
嗡!
识海中一阵轻微震荡。那缕外来精神波动在触及“镜面”的瞬间,其内部蕴含的负面情绪结构仿佛被解析、扭转,然后……沿着来路被弹了回去!
“有效!”陆明精神一振。虽然反弹的力量很微弱,远不足以伤害星魇,但却成功干扰了那股精神侵蚀,让他压力大减。
他立刻将此法门运用到极致,不断在识海外构架、调整着“神识镜面”。渐渐地,他周身仿佛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力场,那些试图侵蚀他的低语与幻象,一旦靠近,便会被扭曲、偏转,甚至偶尔有一丝混乱的意念被反弹回黑暗之中,引得外面的星魇发出一阵躁动不安的嘶鸣。
玄玑真人若有所觉,目光扫过陆明,见他虽脸色微白,但眼神清明,周身气息稳定,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异。
夜色最深重时,星魇的攻势达到了顶峰。阵法光罩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就在这危急关头——
陆明怀中的镇魂星钥,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热!并非物理上的高温,而是一种直透灵魂的灼烫感。
同时,他感觉到,在无边黑暗的深处,在那些疯狂嘶鸣的星魇后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一道古老、苍茫、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如同沉眠的巨龙,缓缓睁开了眼眸。
下一刻,所有冲击阵法的星魇,动作齐齐一滞,发出惊恐无比的尖啸,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瞬息间便隐没在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压力骤消。
阵法内,劫后余生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只有陆明,心脏剧烈跳动,幕,看清那隐藏在古域深处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