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诡异的能量波，无声，无形，无质。
它拂过墙壁，墙壁没有变化；它穿透金属，金属依旧冰冷。但当它拂过人的大脑时，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精准地、温柔地，将大脑皮层中，那一段关于“最近一小时”的记忆神经元连接，轻轻地……抹去了。
冲进核心区的所有人，包括梁耀、孙立，以及苍狼带领的几名身经百战的特战队员，都被这道波纹一扫而过。
没有痛苦，没有眩晕，甚至连一丝感觉都没有。
梁耀只觉得眼前仿佛闪过了一帧无法捕捉的白光，大脑出现了刹那的、如同信号中断般的空白。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一种巨大的、发自灵魂深处的茫然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里？一个巨大而陌生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控制室。墙壁是冰冷的金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电子元件过度运行后产生的臭氧味。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同伴。孙立，正扶着额头，一脸痛苦地努力回想着什么；苍狼和他的队员们，则一脸警惕地举着枪，眼神里却充满了与他一样的困惑。
“我们……刚才在干什么？”孙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被一根针扎着一样，一阵阵地抽痛。他拼命地回想，却发现脑子里关于踏入这扇门之后的所有记忆，都像被一块看不见的橡皮擦，擦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模糊而焦灼的空白。
“有敌袭！”苍狼的反应最快，战斗本能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吼一声，身体瞬间紧绷，摆出了标准的战斗姿态，“所有人，背靠背，圆形防御！保持警戒！”
梁耀也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发出警告，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涌，但他的大脑，却像一台死机的电脑，拼命地告诉他：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敌人在哪，任务是什么，我们为何而战。
这种感觉，荒谬、诡异，且令人毛骨悚然。就好像一部悬疑电影，所有观众都被强制离场了五分钟，回来后，发现主角手里多了一把带血的刀，却没人知道这五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耳机里，突然传来了王牌那惊慌失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的尖叫声：
“老梁！老梁你们怎么了？一个个跟丢了魂儿似的！说话啊！那个叫李默的王八蛋呢？他刚刚按了个什么鬼东西，然后我这边的监控就全黑了！你们是不是被他下蛊了？！”
“李默！”
这个名字，像一道划破黑夜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众人脑中的迷雾。
记忆的碎片，开始浮现。他们想起来了，他们是来接收“昆仑”实验室的，而负责人李默，发动了抵抗，并且，启动了某种……未知的设备。
“所有人，听我指挥！”王牌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带着哭腔。他成了外面唯一一个看过“完整剧本”的人，此刻却感觉自己像一个蹩脚的导演，面对着一群失忆的演员，不知所措。
“根据我、我最后的监控画面……李默那个混蛋，在被你打晕之前，他……他跑向了……你左手边！对！就是那个看起来像大冰箱的服务器机柜！他肯定躲在后面了！”
苍狼闻言，立刻对两名队员打了个战术手势。两人如同猎豹般，无声地、一左一右地向那个机柜包抄过去。
然而，当他们闪电般地绕到机柜后面时，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积满了灰尘的墙壁。
“见鬼！人呢？”苍狼低声咒骂道，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不可能啊！”王牌的声音更加慌乱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那……那就是右边！对，肯定是右边那个通风管道！那么大一个口子，他肯定钻进去了！快！堵住他！”
一群人又立刻调转枪口，紧张地瞄准了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口。
梁耀却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跟着众人的节奏，而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短期记忆被精准地抹除，但他那经过未来科技千锤百炼的身体，其战斗本能和对能量的敏锐感知，还在。他能“闻”到空气中，还残留着那道能量波扫过后的、一种极其特殊的“味道”，像雨后泥土的腥味，又带着一丝金属的甜味。他能“看”到，实验室里那些密如蛛网的复杂管线中，能量流动的方向，出现了一处不正常的、极其微弱的“漩涡”。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虽然忘了猎物的名字和样貌，但通过它在雪地上留下的、独一无二的脚印和气味，依旧能死死地锁定它的踪迹。
“王牌，闭嘴。”梁耀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冷静得可怕，“你负责在外围警戒，用无人机封锁所有出口。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也别让任何一只苍蝇出去。里面，交给我。”
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迷茫和困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生畏的、如同野兽般的精光。
他没有去看王牌所说的任何一个方向，而是径直走向了控制室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排看起来早已废弃、布满了灰尘的旧式服务器机柜。
“老梁，你干嘛去啊！那边我查过图纸，是死路！墙后面是……是厕所的管道间啊！”王牌在耳机里急得大叫。
梁耀没有理他。他走到其中一个机柜前，伸出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在那冰冷的金属表面上，轻轻地、一寸寸地抚摸着。他的指尖，在抚过机柜底部一个不起眼的铆钉时，停住了。
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能量残留，如同垂死之人的心跳，正从那颗铆钉里，渗透出来。
他对着孙立，打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手势。
孙立虽然满心疑惑，但出于对梁耀近乎盲目的信任，他立刻上前，从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一套精密的电子破解工具，开始破解机柜的物理锁。
而另一边，王牌不靠谱的指挥，还在为紧张的气氛，注入着喜剧的元素。
“苍狼！快！b3区！b3区的密码锁！孙立不是给你万能破解器了吗？李默肯定躲在b3区！那里是他的私人休息室！他的电脑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苍狼满头黑线，但军人的天职让他必须服从指令。他一脚踹开b3区的门，带人冲了进去。几秒钟后，他一脸便秘地、压低了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回报：“报告指挥……b3区……是女厕所。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敲个门，确认一下里面有没有人？”
整个频道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极其尴尬的沉默。
就在这时，梁耀这边的废弃机柜，发出“咔哒”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厚重的柜门，被孙立成功打开了。
机柜的后面，不是冰冷的墙壁。
而是一条狭窄、幽暗，仅容一人通过的秘密维修通道。
通道的尽头，李默正拖着一条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撞伤的腿，脸上满是冷汗，艰难地向前爬行。他回头看到梁和那如同死神般、悄无声息出现在通道口的身影时，眼中，瞬间被彻骨的绝望所填满。
他输了，输得如此彻底。
梁耀一步步走上前，他靴子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如同敲响的丧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的男人，就像看着一只已经落入陷阱、无力挣扎的野兔。
然而，被捕的李默，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失败和沮丧。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反而，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抬起头，那双因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梁耀，用一种梦呓般的、充满了恶毒快意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看……记忆，是多么不可靠的东西……欢迎来到……真正的游戏，梁耀。”
“这是我……也是秦先生，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你……还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