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自主激发的符文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死死缠绕住那个关键的规则节点,将那记凶狠的、试图瓦解新生防线的冲击硬生生扛了下来。锁链虚影在剧烈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却始终未曾断裂,最终,外界的压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更加阴沉、更加专注的“凝视”。
危机暂解,但当铺内的气氛并未轻松。
谢九安将昏迷的林清音小心地安置在内室的床榻上。她的呼吸微弱而紊乱,眉头即使在依旧紧锁,体内那场规则冲突的余波显然仍在肆虐。他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指尖的冰凉,一种混合着无力、愤怒与深沉担忧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他空有一身武力,却无法替她承受这规则层面的反噬,这种认知让他心如刀绞。
外间,苏曼小心翼翼地靠近那自行浮现后又缓缓隐没的【诡物典册】,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后怕。她看向墨渊那依旧在缓慢流转、却明显带着一种“观察”意味的数据流,轻声问道:“墨渊先生……刚才,那是……”
“……当铺深层防御机制的部分苏醒。”墨渊的声音带着分析性的冷静,却也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类似“探究”的意味,“【诡物典册】不仅是记录者,也是权限的延伸与规则的具现化之一。在掌舵人无法履行职责,且当铺核心受到威胁时,它会依据预设的古老契约,调动力量进行自主防御。”
他的数据流指向能量模型中那些依旧在微弱同步闪烁的节点。“更重要的是……这些由林清音之前建立的加固点,与当铺底层规则产生了初步的‘规则共鸣’。它们不再孤立,形成了一个初生的、粗糙的‘域’。”
“‘域’?”苏曼不太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你可以理解为,当铺自身的‘规则力场’正在被激活并扩大影响范围。这些加固点,成为了力场的‘锚点’。”墨渊尝试用更易懂的方式解释,“之前我们的加固是‘打补丁’,现在……当铺开始尝试自己‘织网’。”
这个变化意义非凡。意味着他们的工作从单纯的修补,升级为了对当铺本身潜能的唤醒。
但,代价呢?
谢九安从内室走出,脸色依旧沉重,他听到了墨渊的解释。“这种‘域’的维持,需要什么?对清音有什么影响?”他敏锐地抓住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不相信这种力量的苏醒会毫无代价。
墨渊的数据流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检索和计算。“……维持‘域’的基础能量,由当铺自身及已献祭诡物残留支撑。但‘域’的稳定与扩张,尤其是应对高强度冲击时,需要……掌舵人的意志与血脉作为引导和协调核心。”
他虚拟的形象转向内室方向。“林清音现在的状态,显然无法主动引导。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信标’。她的伤势,她体内混乱的规则冲突……某种程度上,也正在被这个初生的‘域’所感知、所分担。”
“分担?”谢九安眼神一凛。
“……是的。模型显示,林清音体内规则冲突的平复速度,比预期快了约百分之八。同时,‘域’的稳定性,也受到她自身状态波动的影响。二者之间,正在形成一种双向的、尚不稳定的链接。”墨渊的汇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是一把双刃剑。可能加速她的恢复,也可能……将她的伤势映射到整个初步防御体系。”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揪紧。林清音的安危,竟然与这刚刚诞生的防御“域”直接挂钩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墨渊的话,能量模型上,代表东南角那个由“冲突献祭”形成的混沌节点的光点,突然剧烈地、不规律地闪烁起来,其波动模式,竟与内室中林清音偶尔因痛苦而加重的呼吸频率隐隐吻合!
那是她伤势最重、规则冲突最剧烈的体现,此刻正清晰地反映在她亲手“创造”的防御节点上!
“必须稳住那个节点!”谢九安立刻道。稳定节点,或许就能间接缓解清音的痛苦。
“无法直接干预。”墨渊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是‘冲突献祭’的产物,结构极其不稳定,外力介入很可能引发二次爆炸。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利用‘域’本身的力量,进行内部调和。”墨渊的数据流指向模型中其他几个相对稳定的节点,尤其是由“共鸣”加固的大门节点和那几个“守护”属性节点。“引导其他‘锚点’的稳定力量,通过‘域’的初步网络,对不稳定节点进行‘安抚’与‘平复’。”
这是一个更大胆的尝试!利用刚刚形成的、尚且粗糙的防御网络自身,来进行内部疗伤和稳定!
谁来做?林清音昏迷,只有他们三个。
苏曼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写满了惶恐。“我……我不行的……我控制不了……”
谢九安深吸一口气,看向墨渊:“告诉我怎么做。”他不懂规则,但他有强大的意志和对能量精确控制的经验。
墨渊的数据流凝聚起来。“……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谢九安,你的剑意过于锋锐,不适合。苏曼……你的感知力是关键,但你需要一个‘桥梁’。”
他的虚拟形象转向苏曼,幽绿的光芒似乎带着一种鼓励。“苏曼,你能感知到节点的状态,甚至能模糊感知到林清音的痛苦与那个混沌节点的联系,对吗?”
苏曼怯生生地点头。
“那么,尝试将你的感知……‘延伸’出去。不是控制力量,而是成为‘域’的感知器官,将那个混沌节点的混乱‘感受’,传递给其他稳定的节点。就像……就像对着一片混乱的湖水,投入一颗能带来‘宁静’的石子,让涟漪自己去平复混乱。”
这是一个玄而又玄的任务,无关力量强弱,只关乎感知的精度与心灵的引导。
苏曼看着模型中那个剧烈闪烁、仿佛承载着林清音痛苦的混沌光点,又看了看内室的方向,最终,用力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不能让林姐姐独自承受这一切。
她闭上眼睛,努力排除心中的恐惧,将全部心神沉浸到那份特殊的感知中。她不再抗拒那些令人不适的窥视与混乱,反而主动去“触摸”东南角那个混沌节点传递出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刺痛感,以及其中蕴含的、属于林清音的规则冲突的“杂音”。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感受”,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通过那微弱存在的“域”的联系,导向大门处那厚实沉稳的“守护”节点,导向西北角那散发着“宁静”气息的节点……
起初,毫无反应。苏曼的额头渗出汗水,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对着一堵墙呐喊。
但渐渐地,她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回流”。那厚实的“守护”意志,似乎理解了她传递的“痛苦”,散发出一股沉稳的、包容的力量,顺着“域”的联系,缓缓流向东南角。那“宁静”的气息,也如同清凉的溪流,抚慰着那份焦灼与混乱。
这不是强行镇压,而是一种温和的调和。
能量模型上,那个剧烈闪烁的混沌节点,光芒逐渐变得平缓了一些,虽然依旧不稳定,但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剧烈波动,确实减弱了。
与此同时,内室中,林清音紧蹙的眉头,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一丝,呼吸变得稍稍平稳。
有效!
苏曼虚脱般坐倒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疲惫与成就感的微光。她做到了!她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了林姐姐,也稳固了防线!
谢九安看着这一幕,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看向苏曼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真正的认可与感激。
墨渊的数据流平稳地闪烁着。“……初步调和成功。确认‘域’具备内部协调与自我修复潜力。这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时间,用来让林清音恢复,也用来让他们更深入地理解这座正在“呼吸”的当铺,以及如何与它并肩作战。
伤痕依旧在,但共鸣的,不再只是痛苦,还有疗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