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二字,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不同却同样深沉的涟漪。
林清音强压下识海中残余的阴寒怨气,祖灵骨笛的光芒稳定而温润,护持着她的心神。她的目光锐利如电,紧紧锁住柜台上的锁魂锈,心中念头飞转。又是钥匙!墨渊曾说林家的祖灵骨笛是“不完整的钥匙”,如今这锁魂锈的核心灵魂也在渴求“钥匙”来打开囚笼!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她尚未知晓的深刻联系!这锁魂锈,绝非普通的怨念聚合体,其背后恐怕牵扯着与“归墟”同等古老的秘密!
谢九安扶着林清音,感受着她身体的微颤和瞬间绷紧的神经,心中担忧更甚。他对“钥匙”之类玄乎的概念并不擅长,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当这个词从锁魂锈核心传出时,林清音和墨渊的反应都异常剧烈。这让他更加警惕,握剑的手稳如磐石,剑气含而不发,如同蛰伏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他的目光更多落在状态奇异的苏曼身上,墨渊那冰冷的力量依旧如同枷锁般缠绕着她,让他投鼠忌器,怒火在胸中无声燃烧。
而此刻的苏曼,正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墨渊那冰冷黑暗的力量,像是一台无情的精密仪器,强行压制了她被动共情带来的混乱与痛苦,却又将她那独特的感知力“纯化”和“聚焦”了。她仿佛戴上了一副特殊的“眼镜”,能够绕过表象,直接窥见诡物核心的本质情绪。这种体验新奇而可怕,她能清晰地“听”到锁魂锈核心灵魂那深沉如海的悲伤与微弱却坚韧的守护执念,也能感受到林清音那边的震惊与探寻,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墨渊那如同万年寒冰般毫无波动的“观察”意念。
“……钥匙……能打开……囚笼……”苏曼尝试着,再次向那核心灵魂传递意念,她的话语在心神层面显得简单而直接,“什么样的……钥匙?”
锁魂锈核心沉默了片刻,那弥漫的悲伤似乎更加浓郁了。一股混杂着无尽岁月尘埃与绝望的意念缓缓流淌出来,不再是完整的句子,而是更加破碎、却蕴含更多信息的片段:
“……守护之誓……化作了……囚笼之锁……钥匙……是约定……也是……背叛的信物……”
“……祂……拿走了……一半……锁便……永远……无法打开……”
“……锈蚀的……不仅是魂……还有……记忆……我……忘了……自己在守护什么……只记得……必须守护……”
“……外面……还有‘祂’的……眼睛……在寻找……流落的……‘碎片’……”
破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充满了矛盾与未解之谜。守护之誓变成了囚笼?钥匙是约定也是背叛信物?“祂”拿走了钥匙的一半?“祂”的眼睛在寻找流落的“碎片”?
林清音听得心神俱震!这信息量太过庞大!锁魂锈的核心灵魂,似乎曾是某个“守护誓约”的执行者,却因背叛或变故,誓言化作了囚禁自身的枷锁。而打开枷锁的“钥匙”被“祂”拿走了一半……这个“祂”,是否就是墨渊口中那个视他们为“残次品”的、归墟背后的存在?而那些“流落的碎片”又是指什么?难道是指像收音机、刨刀,甚至祖灵骨笛这样的东西?
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触及一个远超想象的古老公案的核心边缘。
“碎片……是指什么?”林清音凝聚神念,尝试直接与那核心灵魂沟通。祖灵骨笛的力量让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安抚与引导的韵味。
核心灵魂的意念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波动,仿佛触及了某个痛苦的禁区。
“……不能……说……‘眼睛’……会听到……”
“……我们……都是……被遗忘的……‘碎片’……等待着……回收……或者……毁灭……”
“……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但又……不同……你也是……‘碎片’吗……?”
它的意念指向了林清音,更准确地说,是指向了她识海中的祖灵骨笛。
林清音心中一凛。果然!祖灵骨笛也被归为“碎片”!林家世代守护的圣物,竟然是某个更大整体的一部分?那完整的形态又是什么?
“我不是碎片。”林清音坚定地回应,祖灵骨笛的光芒随之稳定,“我是渡厄当铺的主人,林清音。或许,我们可以找到办法,帮你解除这锈蚀的囚笼。”
“……渡厄……?”核心灵魂的意念中透出一丝茫然,似乎对这个词毫无印象,但林清音话语中的坚定与那祖灵之力带来的温暖感觉,让它那深沉的悲伤似乎缓和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很难……没有‘钥匙’……锈蚀……已与魂……融为一体……”
“……除非……能找到……‘净化之源’……或许……能延缓……锈蚀……”
净化之源?林清音立刻想到了祖灵骨笛那充满生机的力量。她刚才的净化虽然被怨气洪流打断,但确实起到了一定效果。
“我可以尝试帮你净化锈蚀。”林清音说道,“但你需要配合,收敛你的怨气。”
核心灵魂沉默了,似乎在权衡。那无尽的怨气是它痛苦的外显,也是它存在的证明,收敛怨气,意味着放下执念与抵抗,这对于一个被囚禁了不知多久的灵魂来说,需要莫大的勇气与信任。
良久,一股带着决绝与一丝微弱希望的意念传来:
“……好……我……信你……一次……”
随着这股意念,柜台上的锁魂锈那不断散发出的阴寒怨气,开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收敛回锁身内部。那灰绿色的锈迹光芒黯淡下去,锁身上扭曲的人脸轮廓也仿佛平静了许多,虽然依旧狰狞,却少了几分躁动。
林清音见状,不敢怠慢,立刻再次催动祖灵骨笛。温润的乳白色光华如同月华般流淌而出,轻柔地覆盖在锁魂锈之上。这一次,没有了狂暴的抵抗,白光顺利地渗透进去,开始一丝丝地消融、净化那些深嵌在灵魂核心中的锈蚀痕迹。
这是一个缓慢而精细的过程,林清音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能感觉到,那核心灵魂在净化过程中传递出的、如同刮骨疗毒般的剧烈痛苦,但它坚守着承诺,死死压抑着本能的反抗。
谢九安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尤其是对墨渊。他发现墨渊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按在苏曼后心的手,退回到了阴影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而苏曼在失去墨渊力量支撑的瞬间,身体一软,险些栽倒,幸好被谢九安眼疾手快地扶住。
“曼曼,你怎么样?”谢九安关切地问道。
苏曼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与一丝奇异的明悟。她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清晰:“我……没事。九安哥,我好像……能稍微控制一点那种‘感觉’了。”她指的是那种与诡物核心沟通的感知力。墨渊那冰冷的力量虽然可怕,却像是一次残酷的“训练”,让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新的认知。
谢九安看着她,心情复杂。苏曼的成长速度令人惊讶,但这种成长所伴随的风险和痛苦,也让他心疼不已。
时间在寂静的净化中流逝。当铺内,只有锁魂锈偶尔传来的、细微的、仿佛锈屑剥落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音缓缓收回手,长舒了一口气。她的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明亮。锁魂锈表面的深绿色锈迹明显淡化了许多,那扭曲的人脸轮廓也变得模糊不清,虽然未能彻底净化,但那股持续散发的阴冷怨气已经微不可查。
“……谢谢……”锁魂锈核心传来一道极其微弱、却充满了释然与疲惫的意念,“……轻松……了很多……”
“……我……需要……沉睡……了……”
“……小心……‘眼睛’……它们……一直在……窥探……‘碎片’的……下落……”
意念渐渐消散,锁魂锈彻底沉寂下去,变成了一件看似普通、只是有些古老的青铜锁。
林清音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起,感受到其内部那陷入沉睡的、悲伤而疲惫的灵魂。她找了一个新的、绘制着安魂符文的锦囊,将锁魂锈郑重地放入其中。
危机暂时解除,但锁魂锈带来的信息,却像更浓重的迷雾,笼罩在当铺上空。
钥匙,碎片,眼睛,守护,背叛,归墟……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谜团。而渡厄当铺与林清音本人,已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林清音抬头,看向窗外渐沉的夜色,目光坚定而深邃。
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未知。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不仅是为了渡厄,更是为了揭开这缠绕在林家命运与诸多诡物之上的、跨越了时空的古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