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音在谢九安的搀扶下于前厅坐下,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她看着苏曼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旧报纸包裹的布娃娃,感受着那尖锐的童稚怨念,心中沉甸甸的。净化它需要耗费心神,以她现在的状态,确实力不从心。
就在她准备让苏曼先将娃娃收起来时,眼角余光瞥见了苏曼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同于以往单纯恐惧的神色——那是一种混合着担忧、不甘,以及一丝……跃跃欲试的决然。
苏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没有立刻收起娃娃,反而转向林清音,眼神亮得惊人:“清音姐,这个娃娃……还有之前那个青铜匣子,是不是都需要等你好些才能处理?”
林清音微微颔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那……那些已经处理好的呢?”苏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兴奋,“那把安神的桃木梳,那尊能预警毒虫的佛像,还有那枚能安抚哀思的玉戒……它们都是‘死当’,放在库里也是放着,能不能……让我试试,给它们找到需要的人?”
此话一出,不仅林清音愣住了,连一旁的谢九安也投来讶异的目光。
苏曼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但眼神却更加坚定:“我知道我以前胆子小,遇事就怕,总想着靠你们。但这次清音姐你昏迷,我看着九安哥那么辛苦,看着当铺里堆着这些‘麻烦’,我……我不想再只是看着了。”她攥紧了衣角,声音却愈发清晰,“我可能没有你们那样的本事,不会净化诡物,也不会打架。但我认识的人多,也……也算会看人脸色。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些已经‘干净’了的好东西,送到真正需要它们的人手里。这样,既能帮到人,也能给当铺增加些收入,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她越说越快,仿佛要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口气倒出来,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点不确定的忐忑,望向林清音。
店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柜台下木匣里,那红肚兜娃娃似乎因方才墨渊躁动气息的刺激,散发出的怨念更加尖锐了些,无声地彰显着存在感。
林清音看着苏曼,心中百感交集。她一直将苏曼当作需要保护的妹妹,却忽略了她也在成长,在寻找自己的价值。曼曼的话,像一缕清风,吹散了她心头的些许阴霾。是啊,渡厄当铺不仅仅是收容和净化诡物的地方,将这些被净化的物品妥善安置,物尽其用,帮助更多的人,不正是“渡厄”的另一重含义吗?
“曼曼,”林清音开口,声音温和而带着鼓励,“你说得对。这些东西留在库里确实可惜。你能主动想到这一点,我很高兴。”她顿了顿,看向谢九安,“九安,你觉得呢?”
谢九安看着苏曼那双充满期盼又带着紧张的眼睛,再想到她这几日忙前忙后的辛苦,冷硬的神色柔和了些许。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可以试试。谨慎些。”
得到两人的认可,苏曼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拨云见日。“嗯!我会小心的!”她用力点头,干劲十足。
说干就干。苏曼首先将目光投向了那把被净化的桃木梳。她回想了一下自己那位被失眠焦虑困扰多年的好友,以及另外几个同样因为工作压力大、神经衰弱的姐妹。她没有贸然联系,而是先仔细回忆了林清音关于这把梳子“安神静心,梳理郁气”的特性,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该如何向她们介绍,既不能说得太玄乎吓到人,又要让她们明白这梳子的不凡。
她拿出手机,斟酌着词句,给自己那位最信得过的失眠好友发了条信息,没有直接推销,只是说自己最近偶得一把古旧的桃木梳,听说有安神的效果,自己用了感觉不错,问她要不要试试看。
信息发出去后,苏曼握着手机,心情有些忐忑。这毕竟和她平时帮人代购奢侈品、推荐护肤品完全不同。她会相信吗?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搞迷信?
等待回复的几分钟显得格外漫长。就在苏曼有些气馁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好友回复了:“真的吗?我这几天又睡不好,头疼得厉害!什么梳子这么神奇?快给我看看!”
语气里带着好奇和一丝病急乱投医的期盼。
苏曼心中一喜,连忙拍了张桃木梳温润古朴的照片发过去,并简单说明了梳子的来历(隐去了诡物部分,只说是家传古物),以及使用后的感受。
或许是苏曼平日里靠谱的形象起了作用,也或许是那梳子透过照片都能感受到的宁静气息打动了好友,对方竟然很快表示愿意试试,并直接转来了八千八百元的款项,说是“缘分价”。
第一笔交易,就在这种略带神奇色彩的氛围中达成了。苏曼看着手机上的转账提示,还有些不敢相信。她兴奋地看向林清音和谢九安,眼中闪着光:“她……她买了!八千八!”
林清音微笑着点头。谢九安也难得地勾了勾嘴角,似乎对这个价格也有些意外。
初战告捷,给了苏曼巨大的信心。她趁热打铁,又将目光投向了那尊被净化了蝎灵本源、拥有预警毒虫和微弱辟邪效果的佛像。这个目标客户群体就更明确了——那些住在别墅区、带庭院,或者比较注重风水玄学的朋友。
她想起一位家里刚买了带大院子的老宅、正为蛇虫鼠蚁烦恼的远房表叔,以及一位笃信风水、常收藏各种摆件的企业家太太。她同样采取了谨慎的策略,先以关心问候切入,再“无意间”提起自己认识人处理了一尊有些年头的特殊佛像,据说放在家里对驱避蚊虫有点玄妙作用,并强调了佛像本身的艺术和古董价值。
这一次,过程稍微曲折些。表叔将信将疑,但碍于情面,表示可以请回去“镇宅”,愿意出两万元;而那位企业家太太则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详细询问了佛像的材质、年代和具体效果,苏曼凭借着从林清音那里听来的信息和自己的理解,一一作答,竟也说得头头是道。最终,企业家太太开出了八万元的价格,顺利请走了佛像。
苏曼看着分别到账的两笔款项,心里乐开了花。两笔加起来足足十万!这几乎抵得上当铺之前好几个月的开销了。她强压下激动,将情况告诉了林清音和谢九安。
谢九安看着苏曼亮晶晶的眼睛,难得地赞了一句:“做得不错。”林清音更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曼曼,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苏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人后害怕的小姑娘,她可以运用自己的能力,为这个“家”分担压力,创造价值。这种成就感,是任何奢侈品和玩乐都无法带来的。
林清音将苏曼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欣慰不已。曼曼的成长,仿佛是阴霾中的一缕阳光,让她看到了渡厄当铺未来更多的可能性。
然而,平静之下,隐患犹在。柜台下的木匣里,红肚兜娃娃的怨念在墨渊偶尔泄露的黑暗气息刺激下,似乎愈发躁动。而后院那位,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这一日,苏曼正对着那枚寄托哀思、安抚心灵的玉戒,思考着该如何为它寻找一位能理解其沉重与珍贵的有缘人时,店门被推开,一位穿着得体、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士走了进来。她目光扫过店内,最后落在苏曼身上,犹豫着开口:
“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收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我听说,你们也能……帮人解决一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