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在摆着胭脂水粉的梨花木柜上,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破了宁静。小桃正蹲在柜台后清点新到的胭脂,吓得手里的螺钿盒“当啷”一声落在案上,蹭得指尖沾了点海棠色。
“谁呀这是?赶着抢胭脂呢?”小桃嘟囔着擦手,刚拉开半扇门,就被一个粉衣身影带着风撞了进来,差点撞翻门口的茉莉花盆。
“苏月姐姐!救急!十万火急!”柳轻眉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手死死捂着脸颊,一手拽着丫鬟春桃的胳膊,发髻歪得歪,珍珠步摇挂在耳坠上晃悠,活像只慌慌张张的小麻雀。
苏月刚从后院熬完桂花蜜回来,围裙上还沾着点蜜渍,见状赶紧放下手里的陶罐:“怎么了这是?被狗咬了还是丢了银子?”
“比丢银子还惨!”柳轻眉一把扯下捂脸的绣帕,露出两张泛着浅绒的脸颊——白皙的皮肤上,沾着几缕细细的淡黑色绒毛,顺着颧骨蔓延到下颌,活像刚长齐毛的小奶猫,滑稽又好笑。
苏月先是一愣,随即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手里的木勺都差点掉了。“你这是……把什么东西抹脸上了?难不成偷摸用了谁家的生发药?”
“就是你给我的生发膏啊!”柳轻眉急得眼眶通红,鼓着腮帮子跺脚,“春桃说这膏子见效快,我想着脸上绒毛少,抹点能显得皮肤更软嫩,谁知道一觉起来就长这么长!后天就是李府的赏花宴,我要是顶着这‘毛脸’去,非得被那些酸小姐笑成‘毛团儿’不可!”
春桃在一旁脸都白了,赶紧上前辩解:“二小姐,我是说给夫人抹在头皮上!我特意强调了三遍,您自己听岔了啊!”
“还不是你说得不清楚!”柳轻眉瞪她一眼,又可怜巴巴地拽住苏月的衣袖,晃得她胳膊都酸了,“苏月姐姐,你可不能不管我!我娘要是知道我把自己弄成这样,非得罚我抄十遍《女诫》不可!”
苏月强忍着笑,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些绒毛,质地细软,倒不算棘手。“放心,这生发膏是温和配方,就是误抹了脸颊,没什么大危害。我给你调点去绒收敛膏,再配个薄荷水,保准三天就消,不耽误你去赴宴。”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跟着是丫鬟清脆的通传:“苏姑娘在吗?张夫人带着林少夫人来了!”
苏月抬头一看,就见张夫人挎着个锦盒,身后跟着头发明显浓密了不少的林氏,两人笑意盈盈地走进来。林氏先前头发稀疏,总要用假发包遮掩,如今鬓边发丝乌黑顺滑,连气色都好了不少。
“苏姑娘,可多亏了你这生发膏!”张夫人一进门就拉着苏月的手夸个不停,指着林氏的头发道,“你瞧她,才用了半个月,头顶就冒出新茬了,再也不用愁着遮遮掩掩了!”
林氏也腼腆地笑着点头:“是啊苏姑娘,这膏子抹着不刺激,还带着点桂花香,我每天都按你说的时辰抹,效果真神了。”
柳轻眉一听,赶紧又把绣帕捂回脸上,缩着脖子往苏月身后躲,却还是被张夫人瞥见了。“那不是轻眉吗?怎么躲着?脸不舒服?”
“没、没有!”柳轻眉含糊不清地应着,却被苏月笑着把帕子拉了下来,“张夫人别见笑,这丫头把生发膏抹脸上了,长了点绒毛。”
张夫人定睛一看,先是错愕,随即捂着嘴哈哈大笑,连林氏都忍不住弯了弯眼。“你这孩子,真是个急性子!生发膏哪能往脸上抹?亏你想得出来!下次是不是还要往眉毛上抹,想养出个‘浓眉大侠’?”
柳轻眉臊得耳朵都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捏着苏月的衣角小声嘀咕:“苏月姐姐,你怎么还笑话我……”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苏月解围道,“小桃,给张夫人和林少夫人倒杯桂花蜜水,再把新做的桂花糕端上来。我去配药膏,轻眉你跟我来。”
进了配药间,柳轻眉看着苏月熟练地称量薄荷、金银花、白芷,又用石臼细细碾成粉,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苏月姐姐,这药膏会不会疼啊?我最怕疼了,上次扎耳洞都哭了半宿。”
“放心,都是温和药材,抹上就是凉丝丝的。”苏月一边搅拌药膏,一边笑道,“以后可别这么冒失了,再好奇也不能乱抹药膏,要是碰上个烈性的,脸可就真毁了。对了,你娘什么时候来?上次说要订玉容膏。”
“我娘昨儿还念叨呢,说等处理完府里的事就来。”柳轻眉蹲在一旁,看着陶罐里乳白色的药膏冒泡,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听说李府赏花宴要评‘花容魁首’,苏月姐姐你也去吧?到时候说不定能多揽些客人呢!”
苏月摇摇头:“我哪有空?悦容坊离不了人。不过你要是得了魁首,可得帮我多说说好话。”
两人正说着,就听外间小桃兴奋地喊:“姑娘!大好事!王员外家的小姐派人来,说要订二十盒海棠胭脂,后天赏花宴上给各位小姐当伴手礼!”
苏月挑眉:“王小姐?她不是一直只用京城运来的胭脂吗?怎么突然订咱们家的?”
“来人说,上次见李小姐用咱们家的海棠胭脂,日晒都不脱妆,颜色还特别显白,就托人来订了!”小桃跑进来,手里举着张银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姑娘,这可是咱们第一次接这么大的单子!”
柳轻眉一听,也忘了自己的“毛脸”烦恼,拍着胸脯道:“我就说嘛!苏月姐姐你做的胭脂最棒了!等我脸上的绒毛消了,也订十盒,每个颜色来一盒!”
苏月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先把你这‘毛脸’治好再说吧。药膏调好了,每天早晚各抹一次,抹完用薄荷水擦脸,别沾到眼睛里。”
柳轻眉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像捧着宝贝似的塞进锦袋里,又跟张夫人她们打了招呼,才带着春桃匆匆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喊:“苏月姐姐,赏花宴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送走众人,小桃收拾着桌子,看着货架上堆得满满的胭脂盒,忍不住笑道:“姑娘,咱们悦容坊现在名气越来越大了!刚才还有人来问有没有去皱纹的药膏呢。”
苏月擦了擦案上的药粉,走到柜台前,拿起笔墨在所有生发膏的瓷瓶上都添了“仅限头皮使用,勿抹颜面”几个大字,笑着道:“名气大了更要仔细,可别再出这种乌龙事了。对了,把后院的桂花都摘了,咱们再熬点桂花膏,说不定赏花宴后又要供不应求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竹帘,洒在摆满护肤品的货架上,映出细碎的光。小桃哼着小曲去摘桂花,苏月则低头碾着新到的珍珠粉,鼻尖萦绕着桂花与药材的清香。她看着热闹的悦容坊,嘴角忍不住扬起——这烟火气十足的日子,倒比以前在现代打拼时,惬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