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驿卒踩断的枯枝发出脆响,人还没站稳,眼前就多了一个人影。
苏牧阳站在他面前,掌心摊开一块灰布条,冷梅香若有若无地飘出来。
“你认得这个。”
老驿卒浑身一抖,竹篮差点掉在地上。他想后退,可甲和乙已经从两侧包抄上来,堵住了退路。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声音发颤,“我只是个送菜的老头,天黑出城买点剩菜,没别的意思。”
苏牧阳没动,话也不接,只盯着他的眼睛。
风穿过林子,吹得树叶沙沙响。神雕在高处扇了下翅膀,影子扫过地面。
过了几息,苏牧阳才开口:“铁匠铺门口的布条是你放的。昨夜三更,你绕过西巷狗窝,避开巡夜更夫,把东西塞进门缝。你怕被人发现,所以选在雨停前一刻行动——因为雨声能盖住脚步。”
老驿卒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
“你还用了迷香。”苏牧阳指了指竹篮,“篮底夹层有粉末,是毒宗‘静神散’,能让人昏睡但不留痕迹。你随身带这东西,不是为了自保,是为了毁证。”
他往前半步,“你要真只是送菜,何必准备这一手?”
老驿卒喘气像破风箱,忽然跪了下来。
“别杀我!我真的不能说!他们盯了我三个月,我老婆孩子都在他们手里!我说一个字,全家都没命!”
甲皱眉:“谁的命比郭大侠还重要?你忘了当年是谁救你出牢狱,给你这份差事?”
老驿卒低头哭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不是以前那些山匪盗贼,他们是……是影子里的人。”
苏牧阳蹲下身,平视着他:“你说出来,我们才能救人。你现在不说,等他们动手了,谁都救不了。”
“他们要的不是钱,不是地盘。”老驿卒抽着气,“他们要的是‘门’打开。”
“什么门?”
“古墓下面的禁地。”老驿卒抬起浑浊的眼,“三十年前,有人想进去,死了七个高手。从那以后,入口就被封了,连小龙女都不知道怎么开。但现在……他们找到了办法。”
苏牧阳眼神一紧:“什么办法?”
“血脉。”老驿卒压低声音,“纯阳之血,至亲之骨。他们抓了郭府的孩子,不为勒索,是为了当钥匙。”
林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乙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拿小孩献祭?”
“不是献祭。”老驿卒摇头,“是引路。孩子的血能让封印松动,只要滴在特定石碑上,地宫就会回应。他们已经在各地埋好了接引阵,只等那一刻。”
苏牧阳脑中闪过遗迹里的焦痕、金属碎屑、符文残片——全对上了。
这不是金霸天的残部在搞鬼。
这是另一股势力,早就埋好棋子,借着邪派作乱当掩护,暗中推进自己的计划。
他问:“你们叫他们什么?”
老驿卒犹豫很久,终于吐出三个字:“幽……冥……会。”
甲立刻追问:“在哪活动?有多少人?”
“不知道具体人数。”老驿卒摇头,“他们用黑袍,不露脸,联络靠烧信,一句话念完就撕。我只知道,他们在六个城镇都有眼线,驿站、茶棚、镖局、药铺……随便哪个角落都可能是他们的点。”
苏牧阳又问:“领头的女人是谁?就是带车队走北边那个。”
“我没见过她脸。”老驿卒说,“但她左手戴一枚银戒,刻着半个符号,像锁链缠着眼睛。我只看了一眼,当晚就有人摸进我家,把我的狗杀了挂在门口。”
他哆嗦着从竹篮夹层掏出一片烧焦的羊皮,递过来。
苏牧阳接过,上面果然有个扭曲的印记,只剩一半,另一半像是被火烧没了。
他盯着看了两秒,突然想起什么。
在遗迹石壁后看到的残碑上,也有类似的刻痕。
当时以为是邪阵标记,现在看,那是组织的徽记。
他把羊皮收进怀里,语气沉下来:“你说金霸天是傀儡?”
“他是幌子。”老驿卒点头,“真正动手的是幽冥会。金霸天闹得越大,江湖越乱,他们就越容易藏在里面做事。等大家回过神,地宫门开了,一切都晚了。”
乙听得头皮发麻:“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去救孩子?”
苏牧阳没答,转头看向甲:“你觉得呢?”
甲咬牙:“当然是冲进去,把人抢回来!还能等他们开门?”
苏牧阳摇头:“不行。我们现在冲,等于打草惊蛇。他们既然敢用郭府血脉,说明准备充分。我们贸然行动,孩子可能当场被杀。”
“那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乙急了。
“我要看清他们的网。”苏牧阳目光扫过两人,“他们能在郭府安插内应,能调动毒宗资源,能控制古墓线索,说明渗透极深。这时候报信,很可能传到敌人耳朵里。”
甲愣住:“你是说……连襄阳那边都有问题?”
“不一定是谁有问题。”苏牧阳说,“但一定有漏洞。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突破口,就是今晚还会有人出城送消息。”
他看向老驿卒:“你不是第一个出来的。刚才你出门时,南门守卫换岗了两次,明显不对劲。他们不会只靠你一个传信员。”
老驿卒脸色发白:“你……你要守株待兔?”
“对。”苏牧阳站起身,“你留下,由他们看管。”他示意乙,“把他带到林子深处,别让他出声,也别让他死。”
乙点头:“明白,关小黑屋是吧?”
“不是关。”苏牧阳说,“是保护。他要是死了,下一个线索就断了。”
安排完,苏牧阳走到林子边缘,抬头看天。
月亮还没升上来,星星稀疏。远处青石镇灯火零落,南门方向偶尔有人影晃动。
他盘膝坐下,手按剑柄,闭眼调息。
甲走过来,低声问:“真不通知其他人?”
“现在通知,等于告诉敌人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苏牧阳睁眼,“等我们摸清第二个信使的身份,再动手不迟。”
“万一他们今晚不来呢?”
“会来的。”苏牧阳看着镇门方向,“他们需要确认老驿卒有没有泄密。只要他还活着,对方一定会派人来查。”
甲沉默一会儿,忽然说:“你说……这幽冥会到底想干什么?真就为了进地宫?里面有什么?”
苏牧阳没回答。
他想起杨过曾提过一句:古墓地宫最底层,有一块“断龙石”,传说封着前朝失传的武学秘典,也有人说那里镇着一个活了几百年的怪物。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人不惜动用整个江湖做棋盘,也要打开那扇门。
而他们的第一步,是拿孩子当钥匙。
他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不管你们是谁,只要碰了不该碰的人,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剑不留情。
林子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三人同时警觉。
一道黑影从镇门侧巷闪出,贴着墙根疾行,直奔老槐林而来。
苏牧阳缓缓起身,抬手示意甲乙隐蔽。
那人越来越近,穿着普通百姓衣服,手里拎着个油纸包,走路姿势却很稳,不像寻常村民。
就在他踏入林子边缘的一瞬间,苏牧阳一步踏出,横剑拦路。
“站住。”
那人猛地停步,眼神骤变。
下一秒,他右手一翻,袖中滑出一把短刃,直刺苏牧阳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