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牵着马站在土坡上,风掀起他的衣角。苏牧阳握紧剑柄,没说话。两人并肩望着货栈大门,像两座不会倒的山。
片刻后,郭靖开口问:“你觉得,咱们能不能赢?”
苏牧阳指节发白:“我不知道。但我不退。”
郭靖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牵马离开。
苏牧阳没动。等那匹枣红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晨雾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他从怀里掏出油布图,展开一角。神雕刚才带回的“无异”布条还攥在手里。他盯着地图上那个被圈出来的废弃村落,眼神沉了下来。
郭靖说得对,人有过去,有熟人,有恩怨。只要顺着这些线扯,总能扯出幕后那只手。
他收起地图,朝北边走去。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三里外,就是那片荒村。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村子像被灰布盖着。断墙歪屋,杂草一人多高。井口塌了一半,藤蔓缠着石沿垂下来。
苏牧阳伏在一道残墙后,眯眼打量四周。他记得神雕飞过的路线,也记得郭靖说的——所有线索最终汇于一点。
他等了半个时辰。
直到一抹影子从枯井里钻出来。
是个灰衣男子,袖口磨破了边,脸上有道疤。他左右张望,动作熟练得不像普通人。
苏牧阳瞳孔一缩。
这人他见过。
原来早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们。
灰衣男刚站定,另一名黑衣人从东屋后绕出来。两人凑近井口,压低声音说话。
苏牧阳屏住呼吸,慢慢摸出一枚铜哨,轻轻捏在掌心。
他打了个手势。
远处树后,江湖侠客乙立刻会意,猫腰贴墙,往村子另一侧绕去。
苏牧阳继续听。
“明日辰时,火油运至李家屯。”灰衣男说,“点火为号,四路齐发。”
黑衣人点头:“朱砂铺、讲经台那边都安排好了。只要火一起,百姓自乱,他们顾头不顾尾。”
“金爷说了,这次不求杀人,只求搅局。”灰衣男冷笑,“让苏牧阳救这个顾那个,最后谁都救不了。”
苏牧阳眼神一冷。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想用混乱拖垮他,耗尽他的精力,再趁虚而入。
可他们忘了——他不是一个人在查。
他轻轻抬起手,对着月光看了眼手腕上的伤疤。那是和金霸天交手留下的。疼过一次,就不会再被同一招骗第二次。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那灰衣男从怀里掏出一块木令,上面刻着扭曲符文时,苏牧阳动了。
他跃出断墙,速度快得像一道白影。
灰衣男刚反应过来,苏牧阳的手掌已劈在他颈侧。
啪!
人直接软倒。
黑衣人拔刀就砍,刀光刚起,脖子已被锁住。
乙从背后扑上来,一手勒喉,一手反拧手腕。咔一声,刀落地。
“老实点!”乙咬牙,“不然我真给你掰断!”
黑衣人挣扎两下,发现动不了,只能喘粗气。
苏牧阳走过来,蹲下身,从灰衣男怀里搜出木令,又翻出一封密信。
信上只有八个字:“四路齐发,扰其心神。”
下面画了四个点,正是朱砂铺、讲经台、货栈、李家屯。
和他们之前查的完全吻合。
他把信收好,拎起灰衣男的衣领,一把甩在地上。
“你是谁?”
人还没醒。
乙踢了他一脚:“装死?我踹醒他。”
“不用。”苏牧阳伸手探他后颈,找到穴位一按,灰衣男猛地抽搐一下,睁开了眼。
“说吧。”苏牧阳盯着他,“你是哪条线的人?谁派你来的?”
灰衣男咧嘴笑了,嘴角渗血:“你们抓我一个小角色有什么用?金爷的局早就布好了,你们救不了这世道。”
苏牧阳没生气。他反而笑了。
他从怀里取出半枚铜哨,放在掌心。
然后,轻轻一折。
咔。
哨声没响,但远处山林间,一声锐啸划破夜空。
神雕来了。
灰衣男脸色变了。
“你……你有信号鸟?”
“不止。”苏牧阳说,“我还有千里眼,顺风耳,专治你们这种藏头露尾的鼠辈。”
乙在一旁插嘴:“别吓他,让他抖快点。”
苏牧阳不理他,继续盯着灰衣男:“你现在不说,待会儿我就把你绑在井口,让神雕叼着你在天上飞三圈。你想试试吗?”
灰衣男额头冒汗。
“我说……我说!”
他喘了口气:“我是‘影鼠’,代号。三年前就被安插进来,专门盯着正道的人。谁开会,谁查案,谁见了什么人,我都得报上去。”
“金爷是谁?”苏牧阳问。
“就是金霸天。”灰衣男声音发抖,“他没死透,只剩一口气吊着,靠我们这些人续命。我们就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苏牧阳眼神一沉。
果然,金霸天还没彻底完蛋。
“你们有多少人?”他问。
“不止我一个。”灰衣男摇头,“城里至少还有三个‘影’字号的,一个在衙门当差,一个在药铺熬药,还有一个在城西摆卦摊。”
“接头方式?”
“每月初七,子时,枯井底下放木令。换情报。”
苏牧阳把木令翻过来,看到背面有个小洞,里面藏着一丝红线。
他明白了。
这是个活络的情报网,细密又隐蔽。
怪不得他们查来查去,总觉得差一层窗户纸捅不破。
现在,终于捅破了。
他站起身,对乙说:“把这两个捆结实,嘴堵上,别让他们喊。”
“带回去?”乙问。
“不。”苏牧阳摇头,“郭大侠的人会在子时前到北岭接应。我们把人押到那儿,交出去就行。”
“你不回?”
“我得再查点东西。”苏牧阳看着那口枯井,“既然这里是接头点,底下说不定还有东西。”
他弯腰捡起一根枯枝,伸进井口试探。
井壁潮湿,长满青苔。枝子往下捅了两尺,突然卡住。
他用力一拨,哗啦一声,一块石板被掀开,露出个暗格。
里面有一卷纸。
他拿出来展开,是张手绘的地图,标着几条隐秘小路,终点都指向城外某处山谷。
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符号——像轮子,又像火焰。
苏牧阳认出来了。
那是金轮教的标记。
他把地图收好,回头对乙说:“走吧。”
两人一人挟一个俘虏,从荒村后巷撤出。路上谁也没说话。
月亮升起来时,他们已经走到北岭脚下。
远处林间,传来三声短促的鸟鸣。
是联络信号。
苏牧阳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玄铁重剑,插进路边岩缝。
“你先去交人。”他对乙说,“我把风。”
乙犹豫:“你一个人?”
“没事。”苏牧阳看着山下城池的灯火,“他们还不敢这时候动手。”
乙点点头,扛着俘虏往林子里走。
苏牧阳站在原地,手搭在剑柄上。
风吹过来,带着草叶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杨过临走前说的话:“江湖很大,但人心更复杂。你能赢的,不是武功最高的,而是看得最清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半枚铜哨。
然后抬头,望向城西那片黑暗。
那里有一盏灯刚亮起来。
是个卦摊。
一个穿灰袍的人坐在桌后,面前摆着铜钱。
他抬头看了眼天,喃喃道:“该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