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照在祠堂屋檐,神雕爪下的竹管已被烧成灰。苏牧阳睁开眼,手指仍搭在剑柄上,但人已不是刚才那个闭目养神的守局者。
他站起身,玄铁重剑未动,只将油布图从墙上取下,折好塞进怀里。推门出去时,风没再吹,夜像冻住了一样。
他一步步走上村后孤崖,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踩得稳。崖顶风大,能望见远处几处村落还亮着灯,有的是火塘,有的是油灯,微弱但没灭。
他看着那些光点,脑子里闪过很多事。杨过教他第一招剑法那天,说:“剑是用来护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小龙女递给他一碗药,说:“你脸色不好,别总熬夜。”郭靖拍他肩膀:“年轻人,扛得住。”甲和乙并肩冲进敌阵,回头喊他:“头儿,跟上!”
这些话本来散在记忆里,现在全串起来了。
他低声说:“我来这世上,不是为了当英雄,也不是为了打赢谁。我是为了守住这些人还能点灯吃饭的日子。”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落下了,不再飘。
没过多久,甲和乙一前一后上了崖。两人身上都带着兵器,动作放得很慢,怕惊扰这安静的夜。
“你真在这儿。”甲开口,“我们以为你还窝在祠堂改沙盘。”
“沙盘改不动了。”苏牧阳说,“接下来的事,靠脑子没用,得靠心。”
乙挠头:“那你现在心里有谱没?明天要是敌人不来呢?或者绕道去烧村子怎么办?咱们死守废庙,结果人家打老百姓,算什么?”
苏牧阳没立刻回答。他指着远处一座小村:“你看那儿,现在还有炊烟。”
甲皱眉:“都半夜了还做饭?”
“正因半夜还在做饭,才说明他们不怕。”苏牧阳说,“战火烧了这么多年,有人敢关灯躲起来,也有人偏要点灯煮饭。我们守的从来不是地图上的一个点,是这种‘老子就不怕’的劲儿。”
乙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明白了。我们不是在等敌人来打我们,是在告诉所有人——只要我们站着,你们就能安心睡觉。”
苏牧阳从怀里掏出两枚铜哨,递给两人。
“这是新号令。”他说,“长音为警,一响我就带人冲过去。不管我在哪儿,不管对面多强,我都到。”
甲接过哨子:“那要是你被围了呢?”
“那就换你们来救我。”苏牧阳看着他,“但我有个规矩——宁可我陷进去,不许你们乱阵脚。谁敢擅自离岗,回来我亲手绑他去跪祠堂。”
乙笑出声:“你还真当自己是长大了。”
“我不当,谁当?”苏牧阳反问,“杨过走了,郭靖守边关,黄蓉要管情报。现在能站在这里说话的,只有我。”
甲收起笑,把哨子塞进贴身衣袋:“行,北线那边我盯死,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眼睛。”
乙也正色:“三岔谷的陷阱都埋好了,绳索、闷香、绊索全齐,就等他们踩进来。”
“记住。”苏牧阳盯着他们,“抓活口是为了查根,不是泄愤。谁敢虐俘,军法处置。”
“知道。”甲咧嘴,“我又不是愣头青。”
“那你以前是不是?”乙插嘴。
“闭嘴。”甲瞪他。
苏牧阳没笑,也没拦。他知道这时候该让他们松一下。太紧的弦会断。
两人说完就准备下崖。临走前,甲回头看了一眼:“你说……他们明天真会来吗?”
“会。”苏牧阳说,“因为我们让他们觉得能赢。人最蠢的时候,就是觉得自己快赢了。”
“那你要小心。”乙说,“他们要是派高手专杀你呢?你是核心,你倒了,咱们全乱。”
“所以我不会让他们碰我。”苏牧阳拍拍剑柄,“而且——”
他顿了顿:“我也不是一个人。”
甲和乙对视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崖上又只剩他一人。
他解下玄铁重剑,双手握住剑身,慢慢插进岩石缝隙里。那石头坚硬,但他这一插极准,剑身没晃一下,直直立住。
他看着剑,说:“你陪我打了这么多仗,砍过邪修,救过百姓,挡过暗器。明天可能就是最后一战。”
他停了一下,声音更低:“剑可以断,但我不能退。江湖有没有明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必须站在前面。”
说完,他盘膝坐下,背靠石壁,双眼闭上。
呼吸慢慢变深,心跳稳定下来。风不知何时又起了,吹动他的衣角,但他一动不动。
像一座山。
像一道墙。
像所有不敢睡的人心里最后那盏灯。
远处某片林子里,一片树叶轻轻颤了一下。
一只乌鸦抬起脚,踩碎了半截枯枝。
苏牧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搭在剑柄上。
天还没亮。
敌人还没来。
但他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