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之外,风沙似乎都因这凝重的杀意而停滞。
黑衣首领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落在陈默身上,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他身后的两名灰衣杀手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封死了陈默左右闪避的空间。
陈默的气息因方才驱毒而有些虚浮,脸色也带着一丝苍白。
但在黑衣首领的感知中,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仿佛蕴藏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尤其是那股与周围环境隐隐共鸣的厚重感,让他不敢太过小觑。
“强弩之末,也敢逞强?”
黑衣首领沙哑一笑,并未亲自出手,只是轻轻一挥手。
他左侧那名灰衣杀手身形骤然模糊,如同鬼魅般贴近陈默,手中两柄淬毒短刃划出两道幽冷的弧线,一取咽喉,一刺丹田,狠辣迅捷!
若是平时,陈默有多种方法应对。
但此刻,他灵力消耗巨大,精神疲惫,看似已陷入绝境。
然而,陈默的眼神却异常平静。
在那短刃临体的瞬间,他做了一个看似最简单的动作——向后撤了半步。
仅仅是半步!
却妙到毫巅!
这半步,恰好让他脱离了短刃威力最盛的锋镝所在,同时,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幅度摆动,如同风中之柳,将袭来的杀机牵引、偏转。
“水”之柔韧,存乎一心!
同时,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未曾凝聚丝毫光华,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与“寂”的意蕴,如同穿越了空间,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那名杀手持刃的手腕!
那杀手只觉手腕处传来一股极其古怪的力道,并非刚猛冲击,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消融一切的“空洞”感!
他凝聚在短刃上的阴寒灵力,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失去了掌控,手腕一麻,短刃险些脱手!
他骇然变色,急忙后撤。
陈默并未追击,因为另一名杀手的攻击也已到来!
一条闪烁着乌光的锁链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扫他的下盘!
陈默足尖在原地轻轻一旋,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飘起,恰恰让过锁链的横扫。在身体升至最高点的刹那,他左脚足尖在那锁链上轻轻一点!
这一点,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知”字符文对力量流转的精准洞察,以及“水”字符文那四两拨千斤的巧劲!
“嗡!”
那锁链猛地一颤,原本横扫的力量被这一点击得改变了方向,如同被激怒的蟒蛇,反而向着其主人——那名使用锁链的杀手反卷而去!
那杀手措手不及,仓促间收回锁链,却被其上蕴含的、混合了自己与陈默两股力道的混乱力量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
电光火石间,陈默以近乎艺术般的精准与巧妙,化解了两名精锐杀手的合击!
他依旧站在原地,气息虽然有些紊乱,但眼神却愈发深邃明亮。
他一直以来的战斗,多是依靠道文的神奇与玄黄之气的厚重。
但方才这两下,他却几乎未曾动用多少灵力,更多的是依靠对“道”的理解,对力量本质的把握,以及对战斗节奏的绝对掌控!
这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后,沉淀下来的真正战斗智慧!
黑衣首领眼中的戏谑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与……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
“果然……这就是‘道文’的力量吗?不仅仅是神通,更近乎于‘道’的显化……”他低声自语,随即声音转冷,“可惜,你今日必死!这等机缘,合该为我影牙所得!”
他终于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一步踏出!
但这一步,却仿佛缩地成寸,瞬间便跨越了十余米的距离,出现在陈默面前!
一只苍白干瘦的手掌,如同鬼爪般探出,五指微曲,指尖缭绕着凝练到极致的乌黑死气,直抓陈默的天灵盖!
这一抓,速度并不算快得离谱,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锁定”之感,仿佛周围的空间都在向其掌心塌陷,让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那乌黑死气更是散发出侵蚀神魂、腐朽万物的恐怖气息!
陈默浑身汗毛倒竖!
这是真正的生死危机!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这一抓之下瑟瑟发抖!
不能退!
不能避!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将体内残余的灵力、气血,乃至那丝黯淡的玄黄之气,以及刚刚领悟的那份战斗智慧,全部凝聚起来!
他没有去格挡那只鬼爪,而是双掌在胸前猛地一合!
“嗡——!”
一枚模糊的、由无数细微符文流转构成的虚影在他掌间一闪而逝!
那虚影似乎包容了“水”的至柔、“不争”的隐匿、“俭”的收敛、“知”的洞察、“慈”的平和、“光”的和尘!虽只是一闪而逝,却仿佛阐述着某种天地至理!
道文初融之象!
在这道文虚影出现的刹那,陈默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
他仿佛化作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归墟!吞噬一切,包容一切,化解一切!
黑衣首领那志在必得的一爪,在触及陈默周身那无形力场的瞬间,竟如同陷入了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混沌之中!
那凝练的乌黑死气,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空无”之意层层消解、同化!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在飞速流逝,却仿佛攻击在了一片虚无之上,无处着力!
“这是什么?!”
黑衣首领终于脸色大变,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
他想要抽身后退,却感觉自己的手掌仿佛被那“归墟”吸住,一时竟难以挣脱!
而就在这僵持的刹那——
“陈默!低头!”
远处,传来凌奕一声嘶哑的、带着决绝的咆哮!
只见不知何时,浑身染血、气息萎靡的凌奕,竟然摆脱了那三名杀手的纠缠,不顾一切地冲了回来!
他手中托着一个光芒极度不稳定、内部仿佛有风暴在肆虐的、由无数混乱符文强行压缩而成的光球!
这是他榨干自身所有潜力,甚至可能伤及本源,凝聚出的最后一击——混沌扰灵爆!
他将那光球猛地掷向黑衣首领的后心!
光球未至,那极致混乱、破灭一切有序能量的波动,已经让黑衣首领心神剧震!
前有陈默那诡异的“归墟”之力牵制,后有凌奕这搏命一击!
黑衣首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他怒吼一声,再也顾不得擒拿陈默,体内阴寒灵力疯狂爆发,强行震开了陈默那“归墟”力场的吸附,同时身形急转,仓促间一掌拍向那袭来的混沌光球!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混乱的能量风暴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
沙石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蘑菇云!
黑衣首领闷哼一声,被那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虽然凭借强横修为硬扛了下来,但衣袍破碎,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显然受了一些内伤,气息也紊乱了不少。
而首当其冲的凌奕,更是被自己制造出的爆炸余波狠狠撞在胸口,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砸在远处的沙地上,鲜血狂喷,彻底失去了意识。
陈默也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看着远处生死不知的凌奕,目眦欲裂!
烟尘缓缓散去。
场中一片狼藉。
黑衣首领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阴沉得可怕。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凌奕,又看向同样状态极差、却眼神冰冷的陈默,以及那岩缝中隐约传来的、属于苏芷的平稳呼吸声。
他知道,今天想要生擒陈默,夺取道文之秘,恐怕是做不到了。
那个卜算脉的小子以命相搏,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继续缠斗下去,万一引来七脉其他人,反而麻烦。
“很好……这次,算你们走运。”
黑衣首领声音沙哑,带着浓烈的杀意与不甘,
“不过,‘种子’已然生根,‘蚀界’终将降临!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他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淡淡的黑烟,融入风沙之中,迅速消失不见。
另外几名受伤不轻的杀手,也紧随其后,狼狈退走。
强敌暂退。
陈默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踉跄着冲到凌奕身边,探查他的伤势。
伤势极重,内腑受损,经脉多处断裂,本源有亏,但总算还吊着一口气。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岩缝中依旧昏迷的苏芷。
一种深深的疲惫与后怕涌上心头。
这一次,他们真的差点全军覆没。
他默默地将凌奕背起,走回岩缝,将两人安置在一起。
然后,他坐在岩缝入口,望着外面渐渐平息的风沙,以及那永恒浑浊的玄黄天空。
影牙的阴谋,蚀界大阵,玄黄潮汐,神秘的“种子”……
一个个谜团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心头。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需要尽快恢复,需要救治同伴,需要在这危机四伏的玄黄界中,继续活下去。
他闭上双眼,开始缓缓运转功法,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同时也感受着体内那几枚道文之间,那丝愈发清晰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联系。
绝境,逼出了他的潜力,也让他看到了前路。
道文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