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淘货客,在灰鼠隔间附近几个摊位前流连。
他拿起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锁看了看,又翻动几本封面模糊的旧杂志,注意力却始终锁定在帆布后的那个角落。
“知”字符文全力运转,如同无形的精密扫描仪,穿透帆布的阻隔,细致地感知着隔间内的一切。
隔间不大,堆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物件,从破旧的收音机到造型古怪的雕像,大多蒙着灰尘,能量波动微弱或混乱,显然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真正有价值的物品不多,其中,那本被小心放置在一个半开木匣里、用软布衬垫着的《青囊补遗》手稿,如同沙砾中的珍珠,其平和而独特的药草清香能量,在“知”的感知中清晰可辨。
灰鼠本人,能量微弱,气息滑溜,此刻正有些心不在焉。
他虽在擦拭瓷碗,但眼神不时瞟向仓库入口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烦躁。
“知”字符文捕捉到了更多细节:灰鼠的衣领内侧沾着一点新鲜的泥渍,靴子边缘有些磨损,呼吸略微急促……结合他之前听到的关于“风紧”的议论,陈默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这家伙,恐怕最近惹上了什么麻烦,正处于紧张和急于脱手赃物、换取现金跑路的状态。
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陈默没有直接走向灰鼠的隔间,那样太显眼,容易让对方升起警惕。
他继续在附近摊位徘徊,直到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市场管理员慢悠悠地巡逻到附近时,他才装作不经意地,朝着灰鼠隔间的方向挪动了几步。
就在市场管理员经过灰鼠隔间前方的瞬间,陈默体内“水”字符文微动。
目标并非灰鼠本人,而是他脚边一个不起眼的、半满的矿泉水瓶。
“啪嗒。”
一声轻微的响动,矿泉水瓶毫无征兆地翻倒,里面所剩不多的水汩汩流出,正好漫过灰鼠脚前的地面。
“哎哟!”
灰鼠吓了一跳,猛地跳开,低头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和倒下的水瓶,嘴里骂骂咧咧,“妈的,真晦气!”
这突如其来的小意外,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原本就有些焦躁的思绪,也吸引了他片刻的注意力。
就在这一瞬间,陈默动了。
他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步上前,恰好站在了灰鼠的侧面,挡住了市场管理员可能投来的视线,同时也将自己置于一个既不算太近引人防备,又能清晰对话的位置。
“老板,”
陈默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市井随意,同时“不争”符文效果微调,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有点门路、但又不至于太扎眼的潜在买家,
“听说你这儿,有点‘偏门’的好东西?”
灰鼠猛地抬头,警惕地打量着陈默。
陈默的装扮普通,气息平和(得益于不争),眼神里没有贪婪,只有一种探究,这让他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依旧谨慎。
“什么偏门不偏门的,我这儿都是老物件。”
灰鼠挥挥手,试图打发。
陈默没有纠缠,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隔间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后,若有若无地在那个放着《青囊补遗》的木匣方向停顿了零点几秒。
“是吗?”
陈默语气平淡,仿佛随口一提,
“我有个朋友,前阵子丢了本祖传的医书手稿,挺着急的,听说……好像流到这片儿了。老板消息灵通,不知有没有听说?”
灰鼠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虽然脸上表情控制得很好,但“知”字符文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瞬间加速的心跳和一丝能量的紊乱。
“没听说过。”
灰鼠矢口否认,但语气不如之前坚决,眼神也开始游移。
陈默心中冷笑,知道找对人了。
他没有立刻揭穿,而是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示:
“哦,那可能是我搞错了。不过我看老板你……最近似乎有点小麻烦?脸色不太好啊。”
这句话如同精准的针刺,瞬间戳中了灰鼠的心事。
他最近确实被一伙追债的盯得紧,这才急着处理掉手头几件来路不太干净的货,包括那本医书。
陈默这看似关心实则点破的话语,让他瞬间有些慌乱。
“你……你胡说什么!”
灰鼠色厉内荏地低喝道,眼神更加警惕地扫视四周,生怕被什么人听到。
“别紧张,老板。”
陈默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上了一丝“慈”字符文带来的、不易察觉的安抚意味,
“出门在外,谁没点难处?我呢,就是想帮朋友找回东西,价钱好商量。而且……”
他顿了顿,观察着灰鼠的反应,缓缓道:
“我或许还能给老板指条路,帮你……暂时避开那些你不愿见的人。”
这话半真半假。
陈默并不知道灰鼠具体惹了什么麻烦,但根据之前的观察和推测,大概率是被人追债或者寻仇。
他提出“指条路”,更多是一种心理战术,增加自己谈判的筹码。
灰鼠死死盯着陈默,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和意图。
陈默坦然与他对视,眼神平静,气息沉稳,给人一种可信赖的感觉(这同样是“不争”和微弱“慈”力影响下的效果)。
仓库内昏暗的光线下,空气仿佛凝固。
讨价还价声、脚步声、货物搬动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几秒钟后,灰鼠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极低:
“那书……是在我这儿。但你得保证,钱货两清,而且……”
他看了一眼陈默,
“你说能指条路,怎么指?”
陈默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不能真的去帮灰鼠解决麻烦,那会卷入不必要的纷争,违背墨老的叮嘱。
他必须用一个合理的、对方能接受的方式完成交易。
“我可以按市价,再加一成,现金。”
陈默报出一个合理的价格,既不让灰鼠觉得被宰,也显示了自己的诚意,
“至于路……城南客运站,今晚有最后一班去邻省的长途车,发车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这个点,检查通常比较松。”
他说的完全是公开信息,只是结合灰鼠急于跑路的心态,将其包装成了一条“建议”。
至于灰鼠信不信,能不能跑掉,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灰鼠眼神闪烁,显然在快速权衡。
陈默给出的价格确实不错,而且那个跑路的建议……听起来也有点道理。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神秘,但似乎没有恶意,只是想拿回书。
“……成交!”
灰鼠咬了咬牙,终于点头。
他迅速从木匣里取出用油纸包好的《青囊补遗》,动作麻利地塞给陈默,同时低声道:“钱!”
陈默也不拖沓,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现金,飞快地点数后递了过去。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十几秒。
拿到医书,指尖传来那熟悉的陈旧感和药草清香,陈默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对着灰鼠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仓库昏暗曲折的通道中。
灰鼠捏着厚厚的现金,看着陈默消失的方向,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开溜。
陈默没有停留,凭借着记忆和“知”字符文的指引,迅速而安静地沿着原路离开了旧货市场。
阳光重新洒在身上,他深吸了一口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怀中的《青囊补遗》触手温润。
任务,完成。
没有战斗,没有冲突,依靠的是观察、分析、心理博弈和对自身能力的精细运用。
这或许,就是“不争而善胜”的另一种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