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里震个不停，那陌生又规律的节奏，像冰冷的代码，一下下敲在陈默几乎停跳的心脏上。
谁？
到底是谁？
星耀那帮人在玩猫捉老鼠？
老赵有紧急情况？
还是……别的什么他根本不知道的存在？
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警笛声、隐约的爆炸余响、人群撕心裂肺的哭喊尖叫，混在一起，像重锤不断砸着他脆弱的耳膜。隔间外面，那股要命的毒气味道还没散干净，时刻提醒他危险从没离开。
没时间琢磨这破手机了！
陈默把心一横，用尽最后那点力气，把震个不停的旧手机狠狠按在胸口，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不祥的震动憋回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有更要紧的事！
梁老的话又一次在脑海里冒出来，不是关于“冲气以为和”，而是关于“慈”——“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百姓心……
现在这商场里，成千上万颗心，都被恐慌和绝望塞满了！
他之前散开的那点感知，像触角一样，清晰地捕捉到那无形却沉重如山、几乎要压垮一切的集体恐惧！
官方的救援是来了，可他们需要时间！
每多拖一秒，都可能因为恐慌多死几个人！
“慈……”陈默闭上眼睛，不再强迫自己去“操控”什么，也不再死磕着分析哪个节点最关键。
他把所有残存的、甚至是烧老本换来的那点精神力，不再往外放，而是拼命往回收，死死摁进心口那枚代表“慈”的符文里。
这一次，不是为了护住自己小命，也不是像之前那样，勉强安抚身边寥寥几人。
他要做的，是把自己点了！
用这点残存的精神当灯油，烧出一盏哪怕再微弱，也要尽可能照远一点的“心灯”！
“呃啊——！”脑袋深处猛地炸开剧痛，好像有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他的灵魂上！
鼻子、耳朵、眼角都开始往外冒温热的液体，视线瞬间就被血色糊住了。
但他没停。
他拼命想着自己变成了一道光，柔和，但又特别韧，像天亮前最黑那一刻，天边那丝死都不肯灭的微光。
他把自己对平静的渴望、对别再乱下去的祈求、对大家都能活下来的那点盼头……
所有正面又坚定的念头，一股脑地、毫无保留地全灌进那枚“慈”字符文！
去吧……就像石子丢进水里，涟漪能荡多远，就荡多远！
一股无形却实实在在的波动，以陈默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像一滴冷水掉进滚油锅，虽然微弱，却“刺啦”一下，瞬间在层层叠叠的恐慌浪潮里荡开了一圈空隙！
这波动不是强行控制别人精神，更像是一种强烈的“我懂你”和“别怕”。
它没法让人忘记危险，却能让那些快要崩溃的心，莫名其妙找到一点支撑。
效果几乎是立刻显现：
中庭里，一个正红着眼、疯狂推搡前面人的男人，动作猛地一顿，眼底的疯狂消了点，露出一丝茫然，推人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劲。
拥挤的通道口，一个吓坏了、哭得快断气的小女孩，哭声忽然小了，抽抽搭搭地抓住妈妈早被汗水浸透的衣角，小声嘟囔：“妈妈……不怕……”
那些嗓子都快喊哑、还在拼命维持秩序的保安和警察，忽然觉得心里那根快要崩断的弦微微一松，一股说不清的韧劲儿从疲惫的身体里冒出来，喊话的声音也稳了不少：“这边！慢点走！别挤！都能出去！”
甚至连更远点的地铁站和南站那边，透过城市建筑和气流传过来的、更模糊遥远的恐慌，好像也被这微弱的“心灯”给干扰了，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但确实在慢慢平缓下来的涟漪。
陈默做到了！
他在自身极限之外，又他妈的撬动了一次奇迹！
但代价也是惨重的。
他七窍流血，样子吓人地瘫在建材堆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意识像风里的小火苗，忽明忽暗。
整个世界在他感觉里都变模糊、扭曲，越来越远。
他觉得自己在不断往下沉，沉进一片又冷又黑的深海……
……就在快要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
那该死的、有规律的手机震动，居然又变了！
不再是简单的“滴滴”声，而是变成了一段更复杂、更急促，好像藏着什么特定信息的震动组合！
而且这次，震动好像直接透过了皮肉，轻微地刺激着他那过度消耗、变得异常敏感的精神本源！
这刺激非常非常弱，却像根尖针，正好扎进他即将彻底散掉的精神核心！
“嗬……”
陈默猛地倒抽一口气，像淹死前被人打了一针强心剂，竟然短暂地找回了一丝微弱得可怜的清醒！
是谁？！
到底是谁？！
这震动……不像是在骚扰他……这感觉……倒像是在……像是在用这种笨办法，试图稳住他快要崩溃的精神状态？！
虽然手法拙劣，效果也微乎其微，但方向……好像是善意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新的麻烦来了！
一道阴冷、尖锐、充满恶意的精神力，像颗狙击子弹，瞬间跨过老远距离，死死锁定了这盏刚亮起、眼看就要熄灭的“心灯”！
是“针”！
这老阴比果然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就等着这个机会！
“找到你了，小老鼠……”
“针”那冰冷滑腻的声音，直接穿透空间障碍，在陈默快要碎掉的识海里响起来，
“真是感人啊……燃烧自己？可惜，只是螳臂当车！”
一股尖锐的精神冲击，紧跟着话音，狠狠扎向陈默毫无防备的意识！
要是状态完好，陈默或许还能用“水”的柔韧把它带偏，或者用“反者”的道理引导开。
但现在，他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意识就像裸露的神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要命的攻击冲过来！
要完蛋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
那变得复杂急促的手机震动，猛地到了一个顶峰！
紧接着，一股极其古怪、既不是精神力也不是能量、更接近某种“信息乱流”的波动，凭空从陈默胸口的手机里冒了出来！
这股“信息扰流”像个临时凑合、但出现得正是时候的破盾牌，猛地挡在了“针”的精神冲击前面！
噗！
一声无声的闷响在陈默脑子里炸开。
“信息扰流”瞬间就被精神冲击撕了个粉碎，根本没挡住。
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下阻碍，给陈默那被刺激而恢复的一丝清明，争取到了最后凭本能反应的时间！
他聚不起力量反击，却能在意识被彻底撕碎前，凭着本能，把梁老关于“水”和“反者”的领悟，化成一个最简单的念头——
不硬扛，不对抗，而是像滑不溜手的曲面，把那被削弱后依然要命的精神冲击，猛地“滑”开！引到别的地方去！
“嗤啦——”
陈默感觉自己的魂儿好像被擦边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但好歹，没被直接打中核心！
“嗯？”
“针”在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发出一声带着诧异的低哼，显然没料到这必中的一击居然会落空，还被一种奇怪的方式干扰并带偏了。
陈默再也撑不住了，那一丝清明彻底散掉，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识。
在他最后的感觉里，只有紧紧贴在胸口的手机，屏幕好像微微亮了一下，显示出一个极其简洁、他从没见过的图标—— 一枚用简单线条勾出来的、含苞待放的青色莲花。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信号连接中……权限验证……低……”
然后，一切彻底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