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青木飞舟,终于驶离了喧嚣繁华、却也令人心力交瘁的天南城,朝着宗门方向平稳飞去。
飞舟之内,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来时是忐忑不安,夹杂着几分期待;归时则是满载荣耀,却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恍惚。
几位精英弟子围坐在一起,兴奋地回顾着大会上的精彩瞬间,尤其是王大锤的逆袭和林小满那匪夷所思的夺冠之路,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自豪。但他们谈论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压低,目光时不时敬畏地瞟向飞舟尾部那个安静的角落。
林小满依旧缩在那个老位置,背靠着冰冷的舱壁,怀里紧紧抱着他那瘪瘪的行囊,里面装着那几件旧衣服和硬邦邦的干粮。他闭着眼睛,但微微颤动的眼皮显示他并未睡着。天南城的经历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那些审视的目光、恭敬的言语、可怕的对手,依旧在他脑中盘旋,让他心有余悸。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回到后山,回到他的小木屋,看到摇着尾巴迎接他的阿黄,拿起熟悉的柴刀,砍砍柴,挑挑水,找回那份简单到令人安心的平静。
“快了…就快到了…”他在心里默默念叨,仿佛这是一种咒语,能驱散内心的不安。
金丹长老赵明站在舟首,负手而立,望着前方翻涌的云海,面色复杂。此次大会,青云宗可谓名利双收,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这巨大的荣耀,却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全部系于那位心思难测的“林师弟”一身。天衍圣地的邀请被婉拒,虽暂时化解了危机,但福是祸,犹未可知。
就在飞舟即将进入青云宗势力范围时,天际尽头,一道七彩祥云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云上立着一位身穿天衍圣地服饰、气度不凡的使者。
“前方可是青云宗道友?请留步!”使者声音清越,远远传来。
赵明心中一凛,连忙命飞舟悬停。弟子们也停止了交谈,紧张地望向来人。林小满更是吓得一哆嗦,把身子往阴影里缩了缩,心里哀嚎:“不会吧…又来了?”
使者驾云靠近,脸上并无愠色,反而带着和煦的笑容。他先是对赵明拱手一礼:“赵长老,冒昧打扰。奉圣地长老会之命,特来为林道友送上一点‘心意’,以答谢大会期间的点拨之情,并恭贺道友载誉而归。”
他特意强调了“心意”和“点拨”,姿态放得极低。
赵明连忙还礼,心中惊疑不定。婉拒了邀请,还送来谢礼?这…
使者并未多言,手中光芒一闪,出现两样事物。
第一件,是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紫莹、正面刻着“衍”字、背面有云纹环绕的令牌。令牌散发着柔和而尊贵的气息。
“此乃我圣地‘客卿长老令牌’,”使者介绍道,“持此令牌,道友可自由出入圣地外围三十六坊市,享受最高待遇,并可凭此令牌,向我圣地提出一个不违背道义的请求。”
此言一出,飞舟上所有弟子,包括赵明,都倒吸一口凉气!天衍圣地的客卿令牌!还是长老级别!这不仅仅是一种身份象征,更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和护身符!其价值,无法估量!
使者将令牌递给赵明,赵明双手微颤地接过,感觉重若千钧。
接着,使者取出第二件物品。这是一卷看似古朴的暗灰色皮卷,边缘有些破损,材质不明,上面没有任何灵光波动,看起来平平无奇。
“此物…”使者语气略带一丝郑重,“乃是我圣地先贤偶然所得的一部无名功法残卷。据考证,其上记载的并非攻伐之术,而是一种极其玄妙的隐匿气息、变幻形貌的奇术。据说练至深处,可随心所欲,化身万物,乃至…隐匿于天道轨迹之外。”
“隐匿于天道轨迹之外?”赵明瞳孔骤缩,这意味着连天机推演都无法察觉!这是何等逆天的法门!
“然,”使者话锋一转,略带遗憾,“此卷残缺严重,修行之法晦涩难懂,且对修行者要求极为特殊,我圣地多年来也无人能真正参透。清虚长老言,林道友境界高远,或许能从中窥得一丝玄机,故特赠予道友,或可博道友一哂。”
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既点明了功法的珍贵和奇特,又谦逊地表示圣地无法参透,赠与林小满是“抛砖引玉”,全了面子,也表达了结交之意。
赵明心中明镜似的,这既是厚礼,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试探和结交。
他郑重接过皮卷,再次道谢。
使者完成任务,也不多留,含笑告辞,驾云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
飞舟内一片寂静。众人看着长老手中那两件看似普通、却重逾山岳的礼物,心情复杂。
赵明深吸一口气,拿着令牌和皮卷,走向飞舟尾部。
林小满早就竖着耳朵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心里七上八下。送礼?还是天衍圣地?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跳下飞舟。
“林师弟,”赵明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将两样东西递过去,“这是天衍圣地送来的…一点心意,说是感谢师弟大会期间的‘点拨’。”
林小满看着那枚紫莹莹的令牌和那卷灰扑扑的皮子,吓得连连摆手,身子往后缩:“不不不!长老!这…这我不能要!太贵重了!我…我什么都没做啊!点拨什么了?我…我受不起!”
他觉得这肯定是烫手山芋,拿了肯定会有更大的麻烦。
赵明却不由分说,将东西塞进他怀里,语气带着深意:“师弟过谦了。圣地一番美意,若是推辞,反而不美。这令牌,或许日后师弟云游四方时能用得上。这功法…据说能隐匿气息,变化形貌,师弟闲暇时不妨看看,或许…别有一番趣味。”
他特意强调了“隐匿”和“变化”,暗示这符合林小满“低调”的喜好。
林小满抱着两样东西,像抱着两颗炸弹,哭丧着脸,推脱不掉,只好收下。心里想着:等回去就找个地方埋起来,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回到宗门,一番热闹的迎接仪式后,林小满终于如愿以偿,一头扎回了后山的小木屋。阿黄兴奋地扑上来,摇着尾巴舔他的手。熟悉的柴火味,熟悉的溪流声,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先把那枚紫莹莹的令牌塞进了床底最深处的一个破瓦罐里,用土埋好,决定永远不去动它。
然后,他拿起那卷灰扑扑的皮卷,在油灯下好奇地打量。隐匿气息?变化形貌?
他想起自己在天南城被人围观的窘迫,想起那些让他无所适从的目光…
“隐匿气息…是不是就是让人感觉不到我?”他嘀咕着,“变化形貌…是不是能变成…变成别人认不出来的样子?”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如果…如果能变得丑一点,普通一点,扔进人堆里都找不着那种…是不是就没人会注意我了?是不是就能安心砍柴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动!
他连忙展开皮卷。上面的字迹古老扭曲,他大多不认识,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图案和简单的注解。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人形,旁边标注着一些模糊的字样,似乎提到了“易容”、“改换气质”之类的词。
“变丑…这个好像…有点用啊!”林小满眼睛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他虽然看不懂具体怎么练,但觉得这个方向很适合自己!
他拿着皮卷,左看右看,虽然一头雾水,但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决定,以后有空就研究研究这“变丑”的法子!
“嗯…下次要是再出门…”
“一定得先把自己变丑点…”
“越丑越好…”
“这样…就安全了…”
他抱着皮卷,美滋滋地想着,完全没意识到,他手中握着的,是连天衍圣地都无法参透的、足以引起修仙界腥风血雨的上古奇术残篇。而他唯一感兴趣的,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附属功能——变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