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黄山官邸。
委员长面窗而立，嘉陵江浊浪滔滔，亦不及他心中汹涌。
桌上摆着两份电报，一份来自华北，字字惊心；一份来自日军，句句诛心。
娘希匹！老子待你不薄，给你兵，给你粮，给你地盘！你倒好，转身就投了共产党！
何应钦、陈诚、戴笠等人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委员长的手指几乎戳到戴笠鼻尖：‘你的军统，是饭桶吗？！
戴笠额头冷汗直冒：委座，卑职失职。本来我们已经控制了傅作义，但是八路军派出精锐部把他救走了。安插在绥远的人，也都全被清洗了。
借口！都是借口！委员长在屋里来回踱步，现在怎么办？嗯？二十万绥远军投了八路，八路现在有多少人了？
参谋长翻开文件：根据情报，八路军主力约三十万，加上地方武装和民兵，总兵力可能超过六十万。现在又加上傅作义的二十万，总数接近八十万。
八十万！委员长脸色发青，而且还有坦克、大炮、飞机！这还是游击队吗？这分明是一支正规军！
陈诚小心翼翼地说：委座，依卑职之见，现在最紧要的是稳住局面。咱们可以先发电质问，占据舆论高地。
何应钦附和，咱们就说八路军擅自扩军，违反军令，意图割据。让全国人民看看，到底谁才是抗日的正统！
委员长冷笑，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辩驳。
委座，日本人散发传单，虽然是挑拨离间，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戴笠压低声音，八路军现在确实兵强马壮，占据华北要地。万一将来抗战胜利了，他们不交出地盘和军队，咱们怎么办？
这话说到了委员长的心坎上。
是啊，打败日本之后呢？这支八十万的武装力量，会乖乖听命于中央吗？
所以，戴笠继续说，卑职以为，咱们应该未雨绸缪。趁现在还在抗战，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部队，把八路军的地盘围起来。等抗战结束，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中条山的卫立煌部，可以作为牵制八路军南线的棋子。日占区的伪军，也可以就地改编，作为对付八路军的力量。
委员长慢慢点头，转身看向众人：传令下去，给卫立煌发密电。告诉他们，严防八路军渗透。必要时，可以先发制人。
---
中条山，国军第八战区司令部。卫立煌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摆着刚收到的密电。昏黄的台灯光线下，‘先发制人’四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严防八路军渗透，必要时可先发制人。他看着这行字，苦笑着摇了摇头。
参谋长王文轩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司令，重庆的意思您看了？
看了，卫立煌揉了揉太阳穴，可笑啊。他们不让我去打鬼子，却让我防着八路军。
司令慎言，王文轩压低声音，隔墙有耳。
卫立煌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但是文轩，你说，咱们这十五万弟兄，跟着我从东北一路打到山西，为的是什么？
抗日。
对，抗日。卫立煌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可是现在呢？重庆给咱们的军饷越来越少,弹药补给越来越差。上次阵亡了三千多弟兄，重庆连个抚恤都没发。
反倒是八路军，他指着地图上的太原方向，你看看人家，装备精良，士气高昂，连傅作义那样的人都投过去了。
王文轩沉默片刻：司令，您是不是也……
卫立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话不能乱说。
就在这时，警卫员敲门进来：报告司令，第72师师长孙德厚求见。
让他进来。
孙德厚走进办公室，脸色有些阴沉。他扫了一眼王文轩，欲言又止。
文轩是自己人，有话直说。卫立煌道。
司令，孙德厚压低声音，第84师那边，有些不对劲。
我的人发现，84师的两个团长，最近频繁外出，行踪诡秘。而且……他们的部队，最近训练强度突然加大，像是在准备什么大行动。
卫立煌眉头一皱。
我怀疑，他们可能在和八路军接触。孙德厚咬牙道，司令，咱们得防着点。万一84师真反了水，那可是三万多人啊！
卫立煌陷入沉思。84师师长李默庵，一直是他的心腹。如果连李默庵都要反水，那说明部队内部的问题，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
你有什么证据吗？卫立煌问。
暂时没有实锤。但是司令，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孙德厚急道，我建议，立即调动第72师，对84师形成合围态势。万一他们真有异动，咱们也能及时控制。
王文轩皱眉：这样做，是不是太敏感了？万一李默庵没有异心，咱们这么做，反而会把他推到八路军那边去。
那你说怎么办？孙德厚有些恼火，等他们真反了水，咱们再后悔？
够了！卫立煌一拍桌子，都别吵了！
他深吸一口气：孙德厚，你先按兵不动。我亲自去见李默庵，探探他的口风。
司令，这太危险了！孙德厚急道。
有什么危险的？卫立煌苦笑，李默庵跟了我十几年，还能害我不成？
当天下午，卫立煌带着几名警卫，来到第84师师部。
李默庵得知司令亲自来访，连忙出门迎接。
司令！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指示，打个电话就行了。
默庵，卫立煌开门见山，我听说你最近和八路军有接触？
李默庵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正常：司令，没有的事。谁造的谣？
真没有？卫立煌盯着他的眼睛。
李默庵沉默片刻，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司令！
卫立煌一惊：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司令，我不起。李默庵跪在地上，眼眶发红，我确实和八路军接触了。但是司令，我不是要反您，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卫立煌沉默地看着他。
司令，您自己想想，李默庵声音哽咽，咱们84师，从东北一路打到山西，阵亡了多少弟兄？八千多人！现在全师只剩下不到两万人。可是重庆给过咱们什么？
军饷三个月没发，弹药补给少得可怜，伤员得不到救治，烈士家属没有抚恤。司令，弟兄们是人啊，不是牲口！这样下去，还怎么打仗？
卫立煌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默庵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戳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这些，他何尝不知？
八路军那边，是什么条件？良久，卫立煌开口问道。
李默庵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八路军承诺，如果咱们投诚，部队番号保留，军官军衔不变。而且，他们会提供全套新式装备，保证弹药充足。
最重要的是，他站起身，激动地说，八路军是真心抗日的！司令您看看傅作义，人家投过去才几天，就给配了坦克、大炮！这种待遇，重庆能给吗？
卫立煌沉默良久，最终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干涩而疲惫：“默庵，你的心，我懂。但弟兄们的身家性命……容我再想想。”
司令……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时，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今日之事，出你口，入我耳。在我决定之前，84师……必须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