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闲暇之余,己忢喜欢在朔城里闲逛,不同于情玄观的修行,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下这人间的烟火气。
寒冬腊月,己忢举着油纸伞,漫步在城北的街道之中。今日小雨,城区内行人的身影与往常有了些不同,显得有那么一丝匆忙。
己忢没有管身边往来的凡人们,而是在街头站定,仰头通过法眼看着朔城上空的雪花,在穿过城市巨型阵法时,被融化成雨水滴下,结合这身周二十来度的气温。这感觉,就和今日闲来无事,在家里听着窗外雨滴声那般惬意。
这时,路边一个粮铺里的呵斥声,引起了己忢的注意。
“阿卯,上个月,你迟到了3次,而且上个月你干活也不太卖力啊,工钱得扣一些,算你500文吧。”只见柜台内,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翻着账本,打着算盘,对着一个约莫10岁左右的孩童说道。
孩童微微一愣,只是低下头应道:“好的,齐老板,我会卖力干活的。”
齐老板好似对孩童的反应早有了预判,没多说什么,只是为其他几名同样站在铺子里的伙计们结算完当月工资后,便撑着伞离开了粮铺。
看着齐老板远去,商铺的伙计们便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有一个伙计问向孩童:“阿卯,这齐扒皮又扣你工资了!平时你干活哪里不卖力了,大家伙都看在眼里的,我看他就是瞧你好欺负,你也太好说话了!”
阿卯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不碍事的,我个子小,吃的不多,这些也够了。”
这名伙计又说道:“阿卯啊,这齐扒皮太抠门了,我看你不如偷点粮食出来,弥补一下被克扣的工钱,我们大伙都不会说出去的,是吧?”说着,他还问向周边众人。
可即便大伙连连应是,阿卯也没有答应,他抬起头,只是平静地说道:“我不会去偷东西的。我现在这个年龄,齐老板能给我一份工作,让我混口饭吃,已经很不容易,很不错了。再说,我现在还小,等以后长大了,好好干活,齐老板自然会给我涨工钱的。”
另一个伙计接着说道:“那我们去把执法者喊来,让他们给你主持公道。”
阿卯立即拦住众人,摇了摇头道:“执法者也很忙,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他们了。万一老板因为这事儿牵连,把铺子关了,我以后可就没地方干活了,到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己忢在远处看的饶有兴致,但他的兴致不在于这件事本身,这不过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引起他兴致的是,在这件事的整个过程中,他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法眼里,看出在这个孩童身上有产生任何生气或怨恨这类的负面情绪。
现在临近晚饭,粮铺应该快打烊了。己忢也没有着急,只是通过术法隐去身形后,站在远处,默默的观察着这个孩童。
待得粮铺打烊,己忢跟着其中一名伙计,走进了小巷。
在迷魂术法的作用下,伙计很快便将孩童的信息一一道出:这个孩童叫阿卯,全名李卯,9岁,出生在朔城。
朔城巨大的阵法调控着城区内的温度,保障着居民的健康,但它防不住意外。阿卯的父母来自于周边的村镇,夫妻两孤身来到朔城,好不容易在这里扎下了根,却在3年前不慎坠河溺亡,阿卯自此成为了一个孤儿。
由于祖辈也早已去世,无依无靠的他,找到了父亲的老东家,也就是这家粮铺,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点活干,让自己能够生存下去。粮铺的齐老板许是心软,也许是怕人说闲话,便应允了下来。
阿卯从卫生做起,到现在可以完成除了大体力以外的所有工作,可以说是很有长进,其他伙计也直夸其懂事。可这几年来,齐老板却总是以各种理由,对阿卯的工钱多有克扣。
上个月,粮铺里有两个伙计成婚,他们空出来的活,大部分都是阿卯完成的。可齐老板竟然还是克扣了阿卯的工钱,所以大伙彻底看不下去了,纷纷在旁边给阿卯出着各种馊主意。
伙计的回答,让己忢对阿卯这个孩子的兴趣更加的浓厚了,在心底对着施闲说道:“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居然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在这个孩子身上,没有一般孤儿该有的怨恨与自卑,反而有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善良和豁达。师父,虽然我都快五百岁了,他这样,我做不到。”
施闲连连点头,“是个好孩子,能独自存活3年不易。可以找个机会,帮帮他。”
施己两人交谈着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隐没于小巷的尽头。
那原本呆立一旁、满脸迷乱的粮铺伙计,忽觉一阵寒意自脊背窜起,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这一哆嗦,把他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猛地拽了出来,他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茫然四顾,满心疑惑地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在这儿?刚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地回忆着,可脑海中却只有一片混沌,他使劲儿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些,可除了那股莫名的寒意,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突然,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嘴唇微微颤抖着,嘟囔了一句:“难道,难道我中邪了?”这念头一起,便如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让他愈发觉得四周阴森森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
他不敢再停留片刻,低着头,脚步匆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沿着小巷落荒而逃,只留下一串凌乱且急促的脚步声,在小巷中渐渐消散。
本来,己忢是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从这个伙计口中得知阿卯情况的。但谁让这个伙计,在向阿卯出馊主意的时候,所蕴含的情绪中,充满了狡黠和恶意。
一点小小的恶作剧,也算是己忢出了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