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刺破燕山晨雾,将金辉洒在覆雪的山戎村落上,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离愁。今日,是分别的日子。
村口空地上,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聚集于此。男人们沉默地站着,女人们抹着眼泪,孩子们则依偎在母亲身边,睁着乌熘熘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这群即将离开的“恩人”。
乌苏大巫身穿最为庄重的羽衣,手持木杖,站在最前方。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此刻更添几分肃穆与不舍。阿月搀扶着他,眼圈泛红。阿木尔等战士则挺直了嵴梁,用山戎人最高的礼节——将手按在左胸,向丁逍遥一行人致意。
丁逍遥站在队伍最前,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他内息已恢复了七成,雷纹左眸沉静,气息愈发内敛。他身后,罗青衣依旧需要萧断岳稍稍搀扶,但脸色红润了许多,清冷的眼眸扫过送行的人群,微微颔首。萧断岳、公输铭、林闻枢、陆知简、云梦谣依次而立,金万贯则挺着他的胖肚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靠一些。
“远来的朋友们,”乌苏大巫的声音苍老而浑厚,在寂静的清晨传开,“山戎族永世铭记你们的恩情。是你们,驱散了圣地的阴霾,挽救了垂死的族人,让希望的火焰得以在这片冰原上继续燃烧。”
他缓缓抬起手,阿月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走上前。乌苏打开木盒,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件看似普通却意义非凡的物件:几块精心切割、散发着纯净寒气的万年冰魄碎片;几卷用特殊兽皮鞣制、记载着山戎族古老药方和调息法门的卷轴;以及,一块凋刻着山戎族图腾——盘旋的冰风与雪山——的骨牌。
“这些冰魄碎片,或许在你们未来的旅途中能派上用场。这些卷轴,是我族世代积累的微末之技,希望能对诸位有所助益。”乌苏将木盒郑重地交给丁逍遥,“而这枚‘冰风骨牌’,是我族信物。持此牌者,便是山戎族永远的朋友。无论何时,只要需要,山戎族必将倾力相助!”
这份礼物,朴实无华,却重若千钧。它代表的不是财富,而是一个古老族群的认可与托付。
丁逍遥双手接过木盒,沉声道:“大巫厚赠,我等铭记于心。山戎族的友谊,我们收下了。”
他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但眼神中的郑重,让所有山戎族人都明白,这份情谊,他们同样珍视。
乌苏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罗青衣身上:“罗姑娘,你神魂初愈,切莫再轻易涉险。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或许……极热之处,方能滋养至寒之魂。”他这话说得有些隐晦,似乎意有所指。
罗青衣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悟,轻声道:“多谢大巫指点。”
告别的话语终究要说尽。丁逍遥抱拳,向所有送行的村民深深一揖:“诸位,保重!”
“恩人保重!”村民们齐声回应,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队伍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着山外走去。萧断岳和阿木尔用力地拥抱了一下,互道珍重。金万贯偷偷将几块随身携带的、在村民看来很稀罕的糖果塞进几个孩子手里,换来孩子们羞涩而开心的笑容。
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被茂密的林木和起伏的山峦吞没。
村口,村民们依旧久久伫立,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踪迹。乌苏大巫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冰风已起,雏鹰离巢……这片天地,又要不平静了。”
阿月扶着他,轻声问道:“爷爷,他们……还会回来吗?”
乌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或许会,或许不会。但他们走过的路,注定不会平凡。”
离开山戎村落,队伍的气氛有些沉默。虽然摆脱了危机,获得了珍贵的友谊和物资,但离别总归是伤感的。尤其是对于刚刚经历生死、与村民们朝夕相处了近一个月的他们来说。
沿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山路下行,积雪逐渐变薄,气温也开始回升。呼吸着不再那么刺骨的寒冷空气,众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乌苏大巫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萧断岳挠了挠头,看向罗青衣,“极热之处,滋养至寒之魂?”
罗青衣沉吟片刻,道:“他或许是在暗示我恢复的方向。我修炼的功法属寒,此次神魂受损,根基动摇。寻常的温养之法进展缓慢,若能在某种极阳或者极热的环境中,以阴阳相济之道,或许能更快地稳固神魂,甚至……因祸得福。”
“极热之处?”金万贯眼睛一亮,“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去个暖和点的地方了?这冰天雪地的,胖爷我实在是受够了!”
丁逍遥没有说话,但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些想法。极热之处……这让他想起了之前搜集到的、关于某些可能存在幻世镜碎片或者与那个神秘组织有关的线索中,似乎就有涉及火山、沙漠等极端环境的记载。
或许,下一站的目标,可以往这个方向考虑。
他看了一眼身旁虽然依旧需要搀扶,但眼神已然恢复锐利的罗青衣,又感受了一下怀中那枚与自身联系更加紧密的光珠,以及木盒中那些蕴含着纯净寒力的冰魄碎片。
山戎族的篇章已经翻过,他们带着伤痕、收获与新的感悟,再次踏上了征途。前路未知,但队伍更加凝聚,目标也更加清晰。
冰原告别,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冒险的开始。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