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裂缝，细如发丝。
但在叶尘的眼中，却如同撕裂天地的深渊，瞬间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抉择，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同心符！
这枚玉符，与洛璃的神魂相连！
叶尘曾向她承诺，只要此符不碎，便代表他尚在人间！
而洛璃也曾说过，除非……
除非宗门，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否则，她绝不会主动，将其捏碎！
“不……”
叶尘的嘴里，发出了一声近乎呻吟的低吼。
他疯了一般，将那枚裂开的同心符，从怀中掏了出来！
他想用自己的灵力，去修补那道裂缝。
可是，没用的。
那道裂缝，在他的注视下，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如同蛛网一般，迅速地，蔓延开来！
“嗡——！”
玉符，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
一道虚幻的、带着无尽决绝与凄美的女子身影，从破碎的玉符中，缓缓浮现。
正是洛璃！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血污，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叶尘熟悉的、温柔的笑意。
只是，这抹笑意之中，此刻却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她的身影，极不稳定，仿佛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她的背景，是冲天的火光，是破碎的山门，是无数合欢宗弟子，绝望的嘶吼！
“叶尘……”
她的声音，通过神魂的链接，断断续-续地，传入叶尘的脑海。
“瑶光的……偏师舰队……来了……”
“我……守不住了……”
“玄蛇长老……重伤……宗门……快破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叶尘的心上！
偏师舰队！
楚婉兮，那个疯女人！
她竟然，在主战场之外，还分出了一支舰队，去突袭防御空虚的……合欢宗！
她的心，到底是有多狠！
她的算计，到底是有多毒！
“……别回来。”
洛璃的声音，却依旧温柔。
“这里……已经没有希望了。”
“你……去救清璇妹妹吧……”
“我知道……她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
“答应我……带着她……好好活下去……”
水镜之中，李玄一那焦急的咆哮还在继续。
耳边，是剑无尘和韩立，急切的催促。
但这一切，在这一刻，都仿佛离叶尘，远去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眼前，这个即将消散的、虚幻的身影。
“……合欢宗……我会守到最后一刻。”
“宗在……人在。”
“宗亡……”
“……人亡。”
洛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叶尘最后一眼。
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叶尘……”
“若有来世……”
“……不要再遇见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
一声轻响。
同心符，彻底碎裂！
化作了漫天的齑粉，从叶尘的指间，随风飘散。
洛璃的身影，也随之，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叶尘僵在了原地。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
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枚玉符，最后残存的……温度。
“盟主！快做决断！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韩立长老的声音，如同惊雷，将叶尘从那无尽的深渊之中，拉了回来。
叶尘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只是血红的眼睛，此刻，竟已是一片……
死灰。
“来不及了……”
他喃喃自语。
“是啊……”
“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轻得，像是一缕即将熄灭的……幽魂。
————
合欢宗，山门之外。
曾经风景如画的山脉，此刻，已是一片焦土。
护山大阵，那道曾经抵挡了瑶光先锋军数万精锐的强大光幕，此刻，已如破碎的琉璃一般，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明灭不定，显然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大阵之外，近百艘漆黑如墨的“天罚”战舰，如同盘踞在天空的钢铁巨兽，将整个合欢宗，围得水泄不通。
每一艘战舰的舰首，那狰狞的魔神炮口，都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毁灭光芒。
旗舰的舰桥之上。
一名身穿银色软甲，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端着一杯血色的美酒，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下方那座摇摇欲坠的宗门。
他，便是这支偏师舰队的指挥官——【净尘司】银徽执事，赵乾。
“呵呵，真是可笑。”
赵乾晃动着酒杯，看着光幕之后，那些还在拼死抵抗的合欢宗弟子，眼中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也敢与圣宫为敌？”
“传我命令。”
他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再过一刻钟，若是还不投降，便将此地……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是！”
……
护山大阵的核心枢纽之内。
玄蛇长老脸色惨白如纸，一口鲜血，喷洒在了身前的阵盘之上。
他的气息，已是萎靡到了极点。
为了维持大阵的运转，他几乎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修为与精血。
“长老！”
洛璃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写满了焦急与悲痛。
“宗主……老夫……怕是不行了……”玄蛇长老苦笑一声，声音虚弱，“大阵……最多……还能再撑一刻钟……”
一刻钟。
如同死亡的倒计时，狠狠地敲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枢纽之外，残存的数百名合欢宗弟子，人人带伤，却依旧手持兵刃，眼神决绝地，望着天空。
他们知道，阵破之时，便是……他们身死道消之刻。
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没有一个人，露出恐惧的神情。
他们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愤怒与战意！
洛璃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看了一眼天空中，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钢铁乌云。
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信赖着她，愿意为她，为宗门，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弟子们。
最后，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血祭之渊的方向。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一丝眷恋，一丝不舍。
但最终，都化作了，一片……
冰冷的，决然。
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嘹亮的，呐喊！
“合欢宗弟子，听令！”
“今日，宗门有难，强敌当前！”
“我等，或死于敌手，受尽屈辱！”
“或……燃尽吾身，与这山门，共存亡！”
“——战否？！”
“战！！！”
“战！！！”
“战！！！”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响彻云霄！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屈辱地死去！
洛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凄美的笑容。
她举起长剑，体内的灵力，开始疯狂地逆转！
她，竟是打算，在阵破的瞬间，第一个……自爆！
然而，就在这股悲壮惨烈的气氛，攀升到顶点的刹那——
“嗡——！！！”
合欢宗的上空，那片被天罚舰队封锁得死死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扭曲了起来！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从另一边，硬生生地，要将这片空间，给撕开！
“嗯？”
旗舰之上，赵乾眉头一皱。
“空间波动？有高手要强行传送过来？”
他冷笑一声：“愚蠢。在本舰队的‘空间禁制’之下，任何传送，都只会被撕成碎片！”
可是，下一秒。
他脸上的冷笑，便彻底僵住了。
“嗤啦——！！！”
一声，如同撕裂锦帛般的巨响！
天空，真的被撕开了！
一道巨大无比的、漆黑的空间裂缝，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无尽的空间风暴，从裂缝之中，疯狂地涌出！
紧接着。
在所有人，包括洛璃，包括赵乾，那震撼无比的目光中。
一道身影，一袭红衣胜火，身姿妖娆绝世，缓缓地从那空间裂缝之中，走了出来。
她赤着双足，脚踝上系着一串清脆作响的铃铛。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一丝玩味，还有一丝……
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无尽的妖媚与疯狂！
她出现的刹那，整个战场，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断了。
她缓缓抬起眼，扫视了一圈下方的战场。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支不可一世的天罚舰队上时，眼中，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下方那座摇摇欲坠的、却带给她一丝熟悉气息的宗门时。
她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
病态而兴奋的，笑容。
她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本座的……‘炉鼎’……”
“也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废物……能碰的？”